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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中没有女性_[苏]斯·亚·阿列克茜叶维契【完结】(54)

  “我们有一次走进一家小茅屋,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条磨得光光的长凳和一张桌子。就连喝水杯子也没有。老百姓的一切都给敌人抢走了,但是屋角却摆着—尊圣像,圣像上罩着一条手巾。

  里坐着一位老公公和一位老婆婆。我们的一个游击队员脱下长筒靴,解开包脚布,包脚布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因为又是下雨,又是泥泞,靴子也是破的。那位老婆婆见此情景,走到圣像跟前,取下罩在圣像上的手巾,递给他:‘包上吧,孩子,不然往后你怎么走路呢?’这个茅屋里再也不剩什么了……”

  这儿又有两个故事——费克拉·费多洛夫娜·斯特卢亚和索菲亚·米伦诺夫娜·维列夏克讲给我的——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总是交错在一起。虽然我是在不同时间记下这两个故事的,再说,费克拉·费多洛夫娜住在威帖布斯克的迪斯纳镇,而索莽亚·米伦诺夫娜住在基辅。可不知怎么,每当我想起这一个,立刻又想起那一个来。两种生活,却好象是一个人。

  ……我带着女诗人艾达·谢苗诺夫娜·奥格涅茨维特的介绍信,到迪斯纳镇去访问费克拉·费多洛夫娜·斯特卢亚,她是维列希纳游击运动的参加者。“她有着阿列克赛·梅列西叶夫(苏联著名英雄,“无脚飞将军”,事迹见波列沃依的长篇小说‘《真正的人》。——译者注)式的遭遇……而她又是个女人,所以更加动人心魄。”……女诗人把信交给我时说。

  乡下男孩永远是消息最灵通的人。他们带着我在热闹的迪斯纳走街穿巷,喋喋不休,争先恐后地向我说着他们知道的一切。

  “费克拉大婶有奖章呢。”

  “不对,是勋章。我爸爸说啦,是勋章。”

  “我妈妈跟她家吵过架,她家的母鸡啄坏了我家的黄瓜。”

  “那就是她们家,最高的一座房子……”

  我已经知道,这个房子是不会有人出来迎接客人的,得由我自己去开门,然后把手提包放在门口,脱下外套,直接进屋去。斯特卢亚姐妹俩住在一起,费克拉·费多洛夫娜和奥尔佳·费多洛夫娜,两个人都身患重病。

  ……两姐妹穿着节日盛装在等侯我:“我们已经听说,来了一位记者。是邻居小鬼头说的……”

  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已经来过啦?!

  费克拉·费多洛夫娜·斯特卢亚(女游击队员):

  “我的两条腿受了伤,人也失去了知觉。天气冷得厉害。我醒过来时,两只手也冻伤了。别看现在两手很灵活,很健康,可是当时却都发黑了,因为我当时在地上爬,手又是潮湿的。至于两脚,那就甭提了。如果没有那严寒天气,两条腿兴许还有救,可是它们当时还在流着血呢。我病了很长时间,人家把我和别的伤员排在一起,把我们很多人集中到一个地方,可是德国人正在包围我们。我们又要被围困了……于是我们就象柴禾似的给架在雪撬上。当时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被堆在雪撬上,然后就拉到远远的森林里去。就这样一次次地运着。后来医院才向莫斯科方面报告了我的伤势。我那时是最高苏维埃的代表。”

  “您的两条腿都伤了吗?”

  “是的,两条腿全都坏了。我现在的腿是假腿。我的两条腿就是在那时,在森林里被截掉的。手术条件非常原始,他们把我放在一张桌上,就开始了手术,连碘酒都没有,用普通的锯子锯腿。两条腿就这么锯掉了……我被放到桌子上,没有碘酒……派人到六公里以外的兄弟支队去找碘酒,我就躺在桌上等着。麻药也没有。何止是麻药,什么药都没有。

  “医院一直同莫斯科联系,要求派飞机来,一架飞机飞来了三次,但只在高空盘旋,无法下降。周围的敌人拼命向它射击,第四次,飞机总算降落了,可我的两条腿已经截掉了,后来,在伊万诺夫和塔什干又做了四次修补截肢,因为发生了四次坏疽病。每一次都切下一段,截位越来越高。我们有位外科医生自己也没有腿,他谈到我时说——这是别的医生告诉我的——:‘我对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给那么多男人做过手术,却从未见过象她这样的人……’“战后我回来了,回到迪斯纳。您相信不,我连一个月都没休息,就上班了。”

  “那您的两条腿怎么办?”

  “我是装了假肢回来的。我现在走路不行了,因为我老了,可当初那会儿,我跑遍了全城,都靠步行,一口气可以走三公里。我常常到集体农庄去,因为我那时是区执委副主席。要是我坐在办公室里,人家就会缠住我。”

  “您怎么工作呢?”

  “如果别人照顾我,我反而会发火。那会儿,还没有象现在这么有文化的集体农庄主席。每逢有什么重要活动,区里就得派人下去。每星期一,我们都要被召到区委,分配任务,然后到各农庄去。有一回,我一大清早就起来,望着窗外,看见别人不断地到区委去,偏偏就没叫我。我伤心极了。我真羡慕他们的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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