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刘协越发英挺俊朗起来,但同时,他好像对自己也越发冷漠起来。甚至,就连自己为他生了一个皇子之后,他都轻轻说了一句话:“此子若是女儿身,还可保得一生性命。可惜,身为皇子……”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刘协的眼神就有了几分落寞和惆怅。曹节觉得,自己也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了他的反常。可如今的局势,即便觉察出来,又能如何?
曹节很笃定,刘协一直有着独掌权力的野心。只不过,之前的那些时候,曹氏稳压汉室一头,又是汉室的救星。刘协便一直将这个野望隐藏地很深、很深,甚至到了自己都被骗过的程度,只认为那是一个男子胸中无上的志向。
可后来,曹氏在冀州战场上一败涂地之后,刘协的这种野望似乎便开始变质了。之前,汉室和曹氏因为有着庞大的马家压顶,彼此都克制保持着一种极其默契的合作关系。甚至,为了这种关系的顺利进行,刘协还将他的王妃、故车骑将军董承之女交给靖安曹处置。那个时候,董妃还怀着他的孩子……
曹节想不起,究竟是什么时候,汉室与曹氏的关系渐渐发展成令她左右转寰不能的地步。毫无疑问,曹氏在冀州大败是转折点。但大败之后,曹氏元气虽然有所损伤,却也未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为何……为何两家在那件事之后,就不能再倾心合作?而父亲和丈夫两人之间为何表面愈加君谦臣恭,背地里却开始斗得你死我活?
“陛下,你为何今日非要来祭拜先祖?”曹节想了半天,才用这种试探意味的话题来旁敲侧击一番。
“因为曹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向外扩张的豪雄诸侯了。”刘协灿然一笑,随即真如一个慈父般将儿子小心翼翼放在双腿上,用手指逗得那婴孩咯咯发笑时,继续说道:“你不用这么委婉,朕知道你夹在中间是最难做人的。不过,如今汉室对曹氏来说,已经没有多大利用价值;而曹氏对于朕来讲,更是连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双方都将目光放在朝堂上的权力后,就完全没有合作的基础。所以,我们之间进入了分崩离析的环节。”
“可外患未除,曹氏始终会……”曹节急速开口,她知道父亲的雄心,绝不可能只满足三州之地的。
“那你告诉我,曹氏如今击败马家的可能,会有几分?”
刘协嘴角翘翘,似乎是一种嘲讽。曹节愕然无语,她从未见过刘协对她做出这等表情,更不愿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此刻唯有沉默将儿子从刘协手中接来,看着这健康活泼的儿子,曹节明白,她与刘协之间,可能就剩下这一丝牵绊吧。或许,待这个牵绊也消失的时候……
曹节的心猛然一疼,眼泪差点溢出。婴儿最为敏感,感受到母亲的悲戚,不由放声啼哭起来。而如此一来,车外那些宫女黄门一时上前,或喂奶逗弄,或磕头请求皇子不要再哭,一时乱作一团。将两人之间仅有的交流空间都给搅乱殆尽,令曹节一时心力交瘁。
而就在车内两人彼此沉默的时候,单曲正混迹在仪仗队当中,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走着。别人走起路来,都目不斜视,他却不同,眼神四扫,努力记忆下这次出行的每一个细节。
单曲这时候其实挺佩服慕远峰的,两天的时间,就搞来一套仪仗队的服饰,一番接头暗语之后,自己还顺利混入这支队伍当中。虽然如今皇权衰微,连卤簿都凑不全,但轻而易举混入其中,却也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儿。
此番,其他暗影都提前混入皇陵当中,去做一些准备工作——这也是慕远峰的功劳,这下,令单曲对慕远峰更多了几分佩服——此番,单曲的任务,就是观察这整支队伍,做好烧皇陵之后,制造混乱,里应外合令众人顺利脱身。
单曲不动声色地向前挪动着,眼神四转,看得这次出行虽然守备森严,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由放下心来。而正在这时,单曲觉得脖颈一凉,一把钢刀架在了他的咽喉之前。只消刀刃再向前半寸,便可以割开他的咽喉,让热气腾腾的人血洒在地上。
单曲大惊,连头都不敢转动,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只有耳边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逾越辇道,冲撞舆乘,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单曲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本前面已经快要到皇陵了,自己太过分心,一时有些太过靠近皇帝的车辇,被曹仁抓了个现行。或许是考虑在皇帝车前杀人不敬,曹仁才没有一刀砍下单曲的头。
不过,即便如此,很快也会有人将他拉下去正法。单曲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看着曹仁那敦实的身材和讥讽的神色,赶紧跪在地上装作一番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将军,小人下次不敢了,下次真的不敢了……”
看到单曲这么没骨头,曹仁似乎冷笑了一声,神情却有些缓和:“宫中的仪仗竟然沦落如此,实在丢陛下的脸啊!”
曹仁似乎话里有话地说了这一句,可这下却惊动了车中的刘协,他掀起车帘,似乎知晓了什么原委,有些悲哀地应对道:“是啊,曹军越发剽悍,朕身边就剩一些没用的废物了。怎么?曹将军难道还要奚落朕不成?”
这句话实在有些重,曹仁不敢接口,只得下马请罪。刘协似乎也不想与曹氏有太多冲突,两人废话一会儿后,曹仁便再度上马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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