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素负海内名宿之目,以学问论,淹贯经术,以能力论,文章资格,殆与曾左相颉颃。此次奉令来京,其事业之成就者,只民国之国史馆总裁而已。卒之放纵磊落,仍不脱名士风流,书生臭味,飘然返去。舆论界议论纷纭,兹汇录之如下:《日知报》云:“王湘绮自膺特聘纂修国史到京,开馆以后,老趣颓唐,全持玩世主义,对于史事,搁置脑后。正如为混沌画眉,不知何时始有端绪。”各报所传王氏对于国史,主张采用通史体裁,及杨子条陈各节,均属风影之谈,并无其事。馆中一切庶务,湘绮懵不顾问,悉操于周妈之手。视史馆之公共机关,无异其家政。馆中仆御人等,多系周妈所推荐,恃有奥援,遇事懒散。馆员某见此情形,大为愤恚,因驱逐某劣仆事,与周妈冲突。湘绮老人内迫阃威,外惭清议,一时调停无术,遂托避暑为名踉跄出京。名士风流,不能办事,于此可见一斑。《黄钟报》云:“壬秋先生天真烂熳,不衫不履,脱然形骸,不受职事上之拘策,自是一种特性。去年议及史馆,曾有将国史馆移入湖南之说。近日到馆,又复雪中白鹤。去留自如,潇洒出尘,不当以寻常规模拘之。”尤令人捧腹者,前日抵鄂,携带其晚年多情之周妈,泛舟武昌,谒段都督。至督辕,则以王运刺夹周妈刺授阍者,阍者以达,段曰:“余闻王先生之名久矣,彼周妈何人斯?”阍者曰:“客与一村妪来。”段曰其周妈矣。延客东序,执役惟谨,阍者唯唯。老人则挟周妈姗姗来迟,既相见,乃为周妈介绍于段曰:“此吾之侍者,周其姓,彼欲望见都督颜色也。”段唯唯,不知所云,既命之坐,王语周妈曰:“都督待汝不薄,汝其勿违都督雅意。”是日,尽欢而罢。《国华报》云:“当王先生未来京之先,大总统亲贤礼士,延聘之典,异常隆重,及先生来京,第一件事则与财政部较量薪俸之发给期限,第二件事制造概算书向财政部领款(每年十二万有余),第三件事则呈请任命总纂协修,第四件事则颁布馆令派办事员。政府公报所载国史馆令由第二号至第十四号,皆关于派人支薪之事,第五件事则王先生返乡矣。至于一部“廿一史”,从何处说起,至今未尝议及,只见派人用钱而已。曾闻某政界人曰,前日晤湘绮老人,询以国史馆近状,王先生曰:“无事可办,吃饭而已。”吃饭而已!呜呼!今日之政界,皆吃饭问题耳。特无人敢说出,王先生可谓一语破的矣。
◎张彪重入鄂州城
前清湖北提督兼第八镇统制张彪,自共和后,即避居天津。其在武汉所置财产,约值百余万,均为民国没收。其后黎黄陂为张巳呈恳大总统,批准发还。因特南下清理,以便按册收回。抵汉住于金台旅馆,渡江入城。鄂军界之旧属,至江干欢迎者甚夥。张着常服缎靴,盘辫于顶,戴小草帽,乘马至都督府拜会。衔帖为前清湖北军门张彪字样。段督原与有旧,极为优待,留宴早餐,旋同帮办军务王占元师长并辔至二师司令部(即两湖书院),与鄂军北军诸将校茶会,又赴蛇山抱冰堂旧日部属之欢迎会,即在该处晚宴。至夕阳西下,始整归鞭,闻旧部将校到会者有二百余人,现在罢职退伍闲居者,约十之八九。张含泪周视毕,言曰:“彪弃诸君三年,于兹矣!诸君子改造新国,功业莫与比伦。今日得复聚首一堂,几若大梦,何幸如之!”仅此数语,已不胜欷。旧将校中由曾广大少将代表致欢迎词,大致在称颂其教练鄂军之功,且谓鄂军起义,建立民国,皆由张平日培植人才之力。措词极为阿谀,惟各欢迎者,闻张功业之言,自以今日之闲散,实有无穷感触。有一人竟问张曰:“军门要是那日从了我们,于今未必在黎副总统之下呢。”张瞪目视之,不作一语。
◎呜呼王治馨
呜呼!纳贿贪赃之王治馨,由大理院开庭判决,竟宣告死刑。判决之死刑犯,从未有不过二十四点钟者,此次办理之迅速,殊令人大吃一惊,而近日贪赃枉法者,实不止王治馨。余不知见大总统对于旧部之王治馨犯法不赦,其亦不寒而栗否耶。兹将王治馨伏诛前后各种之消息,汇志之。
王治馨为赵秉钧一手提拔之人,假使赵秉钧不死,王或犹可幸免,又使王上年在国民党演说时,不说宋教仁之被刺,赵秉钧实知其情,则王之换帖弟兄中,必努力为王设法解免也。王平日既无刭颈之交,一旦遇患难,虽有为之援手者,亦不肯为出死力矣。
日前王之夫人曾泣求张某向总统求情,张以王与之换帖,曾面谒大总统,迨有人告张,王已伏诛。张虽愀然伤之,然使果同心腹,张就请注销勋位,以赎其一死,以观其后效,亦无不可。无奈不过因曾有拜把子的一回事,仅为之一尽心而已。
然而王之运动力,不可谓不大也。赵秉钧之夫人,并亲自为入府求请。段乏贵亦有电同乡某君,托其代向大总统说情。段与王亦系换帖弟兄,惟某君平日守正不阿,以王向非好人,且此次案情重大,不肯冒险去碰钉子,而王最后之手段,遂竟不能达其目的。
当大理院开庭判决时,王系坐马车前往,人皆语王曰:“你不过处一徒刑。”然王一入门,即已面无人色,庭中设有两木柜,高约三尺,审判长入席后,其在左边之木柜,令王立其中。在右者则令潘毓氵桂岳魁立其内,各围以巡警四名,庭丁二名。看护律师赶到,一看情形,便知不妙,邓熔律师与王素有交情,其时一种恻隐之心,遂流露于不觉,但将小手巾纽在手中,审判长宣告潘毓氵桂诈欺取财,应处徒刑十二年,褫夺公权全部终身,岳魁行求贿赂,处徒刑五年零六个月,褫夺公权全部八年。此时审判长声浪不甚高,然注意倾听,犹可得其仿佛。惟判决王治馨处死刑,审判长起立,手持判决文读,其声低小,不但傍听人无人听得明白,即王治馨亦未听清。闭庭后,王犹问邓熔曰:“到底我是处的九年徒刑,还是七年?”邓不忍以实告,但云我未听清,大约是那个样子。出庭后,仍乘马车回步军衙门,人问如何判决,王犹曰:“九年徒刑。”不知生命已在旦夕之间,噫可恨也,亦可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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