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临点点头，说道：“好。”
……
夜色深沉。
第五次将听诊器从姜寒胸口拿开后，高阖颜说：“没有变化。”
“话说回来，这听诊器，能听到什么呢？”
姜岚问出的这个问题，其实戴临也很想问。
这听诊器，想来听到的不会是心跳声，或者肺部干湿啰音吧？
“普通人是什么都听不到的。”高阖颜对姜岚回答：“现在看来，只有等他醒来的时候了。”
“我，我还是有点害怕。”
那一天的经历，对姜岚来说，真的是相当地恐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种等待，也是相当煎熬。根据之前调取小区监控来看，每一次梦游出门，都是在凌晨四点前后。
“你先去睡一会吧。”高阖颜拍了拍姜岚的肩膀，“我们先看着。我们体内有咒物，所以只要我们有心想熬夜，是不会产生困意的。但你是普通人，撑不住的。”
“我……”
“距离凌晨四点还早。你养精蓄锐，到时候才能帮到你爸爸。”
姜岚想想，也有道理。
“那好吧……我先去睡一会，麻烦你了，高医生。”
“我是医生，会全力以赴的。”
姜岚离开后，戴临看着高阖颜，倒是有了几分佩服。
那句“我是医生”，让戴临一下想起了……当年罗正医生的样子。
那位他最好朋友的父亲，也是让他决定最终学医的医生。
“高医生，下次，你教我怎么听诊吧？”
“不用下次，就现在吧。”高阖颜将听诊器摘下来，交给了戴临：“正好姜小姐现在也不在，你不妨试试。”
“这？”
“我又不会采纳你的诊断结果，半小时后我会亲自再听诊一次。”
于是，戴临接过了听诊器。
“灵魂听诊器，在左右胸廓，腹部，都可以进行听诊，结果不会有太大差异。”
“那……”
“先不要提问，你先听。听到什么然后告诉我，不然的话，我的话可能影响你的主观判断，我要的是你直观听到的内容。你可以放心，无论心脏，肺部，还是动静脉的任何声音，用这听诊器是绝对听不出来的。”
“明白了。”
戴临习惯性地将听诊头放在了左胸，戴上了耳塞。
大概一分钟后。
“听起来，类似是一种，波纹很规律地振动的声音。”
“对。”高阖颜点点头：“你的耳朵也会明显感受到振动的感觉。这种非常规律的振动，是正常的灵魂状态。”
“这种波纹振动和灵魂，有什么原理吗？”
“这个我也想知道，但没有原理。不过你的学习态度还是可以的。”高阖颜继续看着熟睡的姜寒，说道：“还在实习期的医生，很多人都很难接受自己换的这个职业。尤其是外科，很多人在科室轮转，最后定科的时候，都不想选择做外科医生。”
“我之前就是外科医生。”
“444号医院的外科医生，死亡率差不多相当于缉毒警察。”
“进外科还是内科，也不是我能自由选择的吧？”
“这主要还是看上面的分配，也有一些人在人际关系上动足脑筋，让自己可以分配去自己希望待的科室。当年我进医院的时候，我直接进的是外科，我姐姐进的……是急诊科。和那里比，门诊这边的危险根本就不算什么……”
在说到“急诊科”的时候，戴临发现，高阖颜的眼神都变得极度悲伤。
戴临想起印无缺述说的高阖颜姐姐的经历，医院的人，都认为她姐姐要醒来只能期待奇迹了。
而戴临知道，自己或许就是她在期待的那个奇迹。
急诊科和一般的科室很大的不同在于，只要是需要紧急治疗的患者，任何症状都有可能遇到，所以急诊科医生需要非常丰富的知识储备，也就是说，肯定得是一个全科医生。他当年科室轮转的时候也去过急诊科，知道在医院急诊科对一个医生来说真的可以说是试炼。而在这样的一家医院，如果一个患者要收治到急诊科治疗，面对的必定是极端恐怖的凶恶猛鬼。所以，444号医院的急诊中心大楼，比世界上任何的鬼屋都要可怕！
“之后你也会去急诊科轮转的，”高阖颜提醒道：“急诊中心大楼那个地方，能活下来，是灵异医生最煎熬的一关试炼。只要能熬过这场试炼，对你会有很大的裨益。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不早。
戴临心想。
他现在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在那之前，他一定得去一次急诊科。
“不过，你要记住，在这家医院。除了鬼，人也一样可怕。”
“这一点，我看出来了。”
“你也知道，444号医院并没有卫生局，卫健委，医保局之类的权力机构限制，院长才是这家医院的绝对主宰。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大多数人一天医学院也没上过，所以，他们大多数人并不是在救死扶伤的使命感上来做医生的，只是为了活着，然后赚取更多的灵疗点，兑换成金钱，寿命。有很多的科室，都是如此。”
说到这里，高阖颜看向了躺在沙发上的姜寒。
“你是外科医生，应该很清楚，一个人可以健康，平安地活着，并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对吧？”
戴临听到这句话，就意识到，高阖颜也是有故事的人。
他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所以健康平安，才是最大的幸福。”
“但我以前不是那么想的。曾经，我一直觉得，幸福的家庭，都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不是的，所谓幸福，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是一种偶然。”
第十章 驭灵
所谓幸福，只是一种偶然……
戴临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在医院这种时常面对生离死别的地方，他对此体会得太深了。他的导师就曾经对他说过，作为医生，有时候不能太多愁善感，要更客观理性地看待生命。医生终究不是神明，往往要面对根本难以治愈的疾病。而这一点，无论是哪个医院，都是一样的。
随着时间推移，果然，如同高阖颜说的那样，只要希望保持清醒，就完全没有任何的睡意。
这是咒物对医生的影响吧？也就是所谓的“仿鬼体质”。
接着，高阖颜从身上取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男孩。
“路凝，”高阖颜对着照片说道：“我想了想，从现在开始，改为二十分钟向我汇报一次。”
紧接着，戴临就发现，照片上的女人，竟然对着高阖颜点了点头！
“这是？”戴临疑惑地问：“咒物？”
“一个幽魂。她以前是我姐姐封印起来的幽魂。她的分身在那栋屋子里面随时监视着，每隔二十分钟，和我沟通一次。”
“有分身的幽魂？”这下戴临惊讶了：“而且居然可以沟通？”
“有一部分幽魂是可以和人类沟通的。民间不是经常说人死后会托梦给亲属吗？这就是幽魂。幽魂只要不回归亡者世界，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怨灵，但是灵异医生可以通过咒物封印，遏制幽魂变成怨灵的过程，但是出现分身并不奇怪。”
“所以……可以靠咒物的封印，操纵幽魂？”
“差不多吧，比较强大的鬼，是必须要在咒物封印下才能释放诅咒，但幽魂的话，就可以长时间释放出去也不必担心反噬。不过，这个幽魂不太一样，当年……我姐姐比较同情她，才将咒物从咒物科买了过来。”
“你姐姐是急诊科的吧？”戴临觉得不可思议：“急诊科医生一般不会接触到幽魂吧？”
高阖颜则是回答道：“万事无绝对，临床上什么病例都是有可能遇到的。路凝她生前是一个普通家庭主妇，死了的时候，因为孩子还小，所以不舍得离开孩子，一直跟随在孩子身边。但是孩子父亲再婚后，后妈一直在虐待孩子，所以她为此就附体到了后妈身上，想要让这个后妈自杀。但是幽魂是没办法直接杀死人类的，结果那个后妈在被附体的状态下，从宿灵科直接转到了急诊科，我姐姐给那个后妈做了手术，将这个母亲的鬼魂从后妈体内切了出来，后来咒物科将她封入这张她生前的照片里面送入咒物中心。”
“听起来也很可怜啊，那个母亲。”
高阖颜无奈地搓了搓手，说：“没办法，我们是医生，就算患者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只要支付了灵疗点，我们也得给对方治疗。封入幽魂的咒物，价值很低，一般都是给实习医生用的。但是我姐姐很同情这个幽魂，最后，就自己出灵疗点，把照片从咒物科买了过来。姐姐出事后，这张咒物照片就是我在用了。”
戴临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后来，姐姐在那个后妈出院的时候，对她说，如果她继续虐待孩子，不排除鬼还会再来找她的可能性。下次再来，就有可能是变成怨灵了。和她一起主刀手术的唐骊医生是我姐姐的好朋友，也跟着姐姐一起吓唬她，她当然不知道那幽魂已经被封入了咒物中，吓得自然保证不敢再那么做了。后来，姐姐和那个孩子一直秘密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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