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有些担心树枝石块不顶用,他曾听人说过,狼群可怕之处不在于凶残,而在于诡计多端。当年在西北,有狼群围攻村庄,一夜之间咬死了几百人,那么多人,要真是单凭武力,来多少狼也不至于全村覆没吧?大腮帮子为了给老周壮胆,说道:“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狼吗?我在山上打猎那阵子,家里铺的盖的都是狼皮!”
西伯利亚荒原上的夜幕降临了,一轮大得出奇的明月升上树梢,没过多久,洞外果然闪出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狼眼,风中夹杂着狼群断断续续的鸣咽,时进时退,轮番骚扰。三个人坐在洞中烤火取暖,谁也不敢睡觉,老周仍是心里发虚直犯嘀咕:“没想到狼崽子比人还会打仗……”
到得月上中天之时,忽听洞外狼嗥四起,群狼一齐对月长嗥,声震荒野,听得人不寒而栗,足足过了一袋烟的时间,狼嗥声忽然中止,周围陷入一片沉寂。大腮帮子知道狼群要发动进攻了,抓起一根手臂粗细、一米多长的尖木桩子,紧紧握在手中,低声招呼另外两人:“狼群来了!”老周和齐二虎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各持石斧、骨刀,依托背后岩壁,不错眼珠地盯住洞口。
狼群合围猎物之时,狼王通常会冲在最前边,而在不同情况下,狼群会采取不同的战术,当先冲上来三五头狼,借狂奔之势纵身而起,跃过了竖在洞口的木桩,却撞在用树枝编的绳套中。那几头狼发觉被什么东西捆住,立即竭力挣扎,口中发出阵阵嘶吼。大腮帮子所扎绳套,拴的是“猪蹄扣”,越挣扎绳套越紧,恶狼吊在套子中脱不了身,吐着舌头、翘着前爪嗷嗷乱叫。老周和齐二虎看得分明,抢步上前将手中鹿骨戳入狼颈,三五下就结果了那几头恶狼,他们身上也被狼血染红了。
大腮帮子暗暗皱眉,打头阵的只是狼群中地位最低的亥狼,虽然结果了几头恶狼的性命,却来不及再布置绳套了!狼王也瞅准了这个机会,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立即有十几头恶狼冲上前来,其中一头断尾狼当先跃过木桩和死狼,直扑洞中的大腮帮子。大腮帮子身子往下一矮,避过断尾狼的扑咬之势,人也到了狼肚子底下,手中的尖木桩子用力往上戳,正捅进狼肚子。断尾巴狼立时泄了气,重重跌在地上仍不死心,想转头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大腮帮子,无奈已是强弩之末,越是发狠越挣扎不起。大腮帮子又上去补了一下,将断尾巴狼彻底捅死,此时他才发现,这是头肚子里带崽儿的母狼,却不知西伯利亚狼群的首领,多为一双对偶,也就是一王一后,为了统领狼群,狼后往往要身先士卒。大腮帮子捅死的正是狼后,这一来等于跟狼群结成了死仇。
与此同时,另外两头苍背恶狼一前一后蹿入洞中,分头咬向齐二虎和老周。齐二虎记得大腮帮子说过一打狼要打腰,他闪身躲过扑咬,挥起手中石斧,狠狠砸在恶狼的腰上。那头狼挨了这一下,发出“鸣”的一声惨叫,当时腰就塌了,伏在地上四肢瘫软直不起身。而一旁的老周躲得稍慢,已被恶狼扑倒在地,张口往他头颈上乱咬。老周虽已竭力抵挡,却仍被恶狼咬住了肩膀,发出一声惨叫。大腮帮子发觉老周势危,快步抢至近前,握住尖木桩子将那头恶狼捅穿了膛,这一下用力过猛,狼肚子豁开一个血窟窿,木桩子折成了两截。齐二虎见群狼拥而上,忙抓起火把点燃了枯枝松油,登时烈焰升腾。天寒地冻之际,狼身上的毛最为厚实,沾上火就着。冲进洞中的十几头恶狼身上起火,一瞬间变成火球,当场烧死了好几只,焦臭之气在洞中弥漫,其余的狼转头逃了出去,翻翻滚滚灭掉身上的火焰,一个个也是烧得焦头烂额。狼群这一阵猛攻吃了大亏,只得远远退开。
大腮帮子和齐二虎扶起老周,见他肩头被狼咬得血肉模糊,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渗出黄豆大小的汗珠。二人两手空空,只能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经过刚才一场恶战,已有十几头狼当场毙命,余下的恶狼至少还有二十只,如若卷土重来,他们任一个也活不了,必须利用狼群后退的机会,尽快逃离此地,何况烟腾火炽,洞中也已无法容身。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岩洞,在冰冷的月光下,一步一陷地踏雪而行。
月落乌啼,天降破晓,三个人的脸冻得通红,口中呼着热气,肩膀上结了一层霜,头发胡子上全是冰挂,却已经浑然不觉,因为转头就可以看到,身后闪出一对对绿色的鬼火,晃晃悠悠起起伏伏,狼群追上来了!
一直跑到中午时分,稀疏的林木越来越密,插天的古树无边无际。狼群一反常态,白天也没躲起来,而是耐心地尾随在后,却并不强攻,看上去好像是在等待大腮帮子他们耗尽力气。三个人疲惫不堪,脚下一步比一步沉重,老周和齐二虎心生绝望,也实在走不动了,想坐下听天由命。大腮帮子骂道:“小鼻子没整死咱,大鼻子也没关住咱,怎么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让狼掏了?”说话这时候,狼群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他们仨都是死过几次的人了,虽然到了穷途末路,却没有一个人胆怯退缩,握紧手中石斧,背靠背站定了,准备与狼群殊死一搏,死也得拽上两个垫背的。说来也是命不该绝,大腮帮子发现眼前一棵树上,居然有一个硕大的窟窿,从中冒出若隐若现的白气,这个情形他再熟悉不过,不用过去看也知道,树窟窿里有只“蹲仓”的熊瞎子!
大腮帮子在黑瞎子沟时,可没少和熊瞎子打交道,心知西伯利亚刚刚进入漫长的寒冬,这个时候的熊瞎子还没睡熟,他冷不记起上山打虎之时,在深山中遇上一个神婆,告诉他这么一一句话“打树别打熊”,说记牢了将来定可救他命,难不成应在此处?他这个念头在心中转,却也无暇多想,冲上去抡起石斧猛击树干。老周和齐二虎吃了一惊,以为大腮帮子失了心,怎么放着眼前的狼群不顾,却跟大树较上劲儿了?还没等他们俩开口招呼大腮帮子,突然从树窟窿里钻出一头迷迷瞪瞪的棕熊,身形硕大,重逾千斤,长毛邋遢,双眼通红。老周和齐二虎以及二十几头恶狼,全被吓了一跳。大腮帮子来不及多看,拽上两个同伴抹头就走。西伯利亚棕熊踉踉跄跄地撞出来,奔着狼群就去了。狼群虽然凶恶,棕熊可也不好惹,左一掌右一掌将扑上来的恶狼挨个拍翻,顷刻间形成了一场混战。
三个人借机脱身,咬紧牙关接着往南边跑,虽说前方望不到尽头的林海雪原,仍是令人绝望,好在摆脱了狼群的追击,路再远也有走到的一天。齐二虎走一程回头看一看,发现狼群没跟上来,劫后余生的庆幸成久久难以平复,使他感觉身上的气力都比前几天足了。怎知鬼有鬼道、狼有狼道,他们仨高兴了不到两天,阴魂不散的狼群又来了,比之前少了几头狼,估摸是被恼怒的棕熊干掉了。大腮帮子等人匆忙应战,又打死了两头狼,他让老周和齐二虎剥下狼皮、生嚼狼肉,一来是为了生存,二来是做给狼王看,以此瓦解“狼气盛,人气衰”的形势。
他们仨并不清楚,西伯利亚的苍狼,不仅扛得住饥饿和严寒,报复心和耐力也是超乎寻常,不将这三个人咬成碎片决不罢休,而且在一次又一次的较量中,狼群对他们的状况越来越熟悉,甚至可以预估他们的战术和逃跑方向,由此愈加狡诈和凶狠,虽然数量远不及之前,却变得更加难以对付。经过了反反复复的拉锯战,三人几乎被狼群拖垮了,老周就是在守夜时打了个盹,结果被恶狼抓住机会偷袭,扑上来一口咬开了喉咙死于非命。大腮帮子和齐二虎击退狼群,守着老周的尸首发呆,眼眶子里的泪水已经冻住了,想哭也哭不出来。二人有心把老周埋了,无奈地皮冻得跟铁板一样,只得将尸身放入岩缝。大腮帮子从老周头上割下一缕头发揣在怀中,如果还能活着回去,说什么也得给老周在东北起一座坟。二人默默注视老周的面庞,过了许久才捡来石块堵住岩缝。
一同逃亡的三个人,仅剩下大腮帮子和齐二虎了,尾随他们的恶狼也只剩十来头。狼群似乎认定这俩人迟早会自己倒下,因此不再上前袭击,只是耐心地跟在后头。如此一路南行,走了一天又一天,他俩如同茹毛饮血的野人,穿兽皮用石斧,钻木取火,在树梢岩洞中过夜,手脚和脸上全是冻疮,凭大腮帮子打猎的本领,沿途逮野鸟野兔充饥,有时一连几天没有猎物,就扒树皮草根来吃,有时早上天一亮就往前走,一路不停到了暮色低垂之际,转头来一看,出发的地点好像就在身后,有时遇上暴风雪,感觉自己已经被冻死了,到头却又活转过来,相互拉扯着挣扎起身,接着往前走。自打从列车上逃出来,大腮帮子和齐二虎就再也没吃过盐。盐这东西吃多了不行,可是一点不吃也绝对不行,否则就是吃再多的肉,身上也没力气。这些日子之所以能熬过来,全靠大腮帮子在沿途追踪驼鹿的踪迹,因为驼鹿为了补充盐,会拨开雪层,舔一些带有盐分的岩石和苔藓,但是大腮帮子也不知道照这样下去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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