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音看过去,我就愣住了。
这个声音,是从棺材里面传出来的。
连着三声。
“邦……邦……”
棺材盖子掀开了——从里面掀开的,像是,要出来什么东西。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身边确实是有敲击声。
是敲门的声音,还有阿丑的声音:“阿哥,出来吃饭——专给你做的豆花!”
西川的豆花好吃,我上次多吃了一碗,阿丑就记住了。
不光豆花,之前从石榴峒弄来的食物也被阿丑收拾的利利索索,小米辣配青蒜,看的人食指大动。
程星河他们已经吃上了,天色跟洗过一样的清明,树林子是深深浅浅的绿,脆亮的鸟叫声不绝于耳,呼哨一声往天上一飞,抖落一枝条的花瓣,俨然是个世外桃源。
程星河一边招呼我再不来就没肉了,一边夹走最后一块风干鸡,哑巴兰要抢,俩人的筷子撞的啪啪作响,结果掉在了凉拌洋姜盘子里,正被苏寻给夹走。
他们俩同时“哎”了一声。
我忽然觉得,能和平安宁的过上这种生活,也很好。
就白藿香忙——还在打游戏。
吃饱喝足,跟阿丑告别,阿丑看我们这么快就要走,也是依依不舍,忽然拉住了我的胳膊:“阿哥,我跟你去城里见见世面,好是不好?”
我点了点头:“好。”
白藿香打游戏的手,一下就停了。
可那些小降洞女们听了,都围了上来:“姆妈要走,带我们不带?”
阿丑面罩后面,笑的勉强:“你看,阿哥,蒙你好意,可我去不了啦!真是一帮小拖油瓶。”
说是这么说,她的手还是怜爱的放在了孩子们肩膀上。
我就答应阿丑,我有空一定来看她,她什么时候治好了脸,愿意出门,也随时来找我。
阿丑立刻点头,接着,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给我:“没别的送阿哥,你要出门,算是个礼物。”
盒子很精致,看得出来是个老物件儿,是个八宝盒——一打开,八个格子,每个格子装的东西都不一样。
我就想打开看看是什么,可手被阿丑给摁住了:“你可莫要打开——这些宝贝,知道什么时候出来。”
这是蛊!
为了防止伤了自己人,阿丑又给了我一个小瓶子,内里的蛊子粉,一指甲缝的分量就能解蛊,但又叮嘱程星河哑巴兰白藿香他们:“阿哥心软,要是咬的是要伤阿哥的人,你们可要拦着阿哥救人。”
我满口答应,这一侧脸,倒是发现大潘听着阿丑的声音,张着嘴一副出神的样子。
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大潘才把脸转过脸喝酒,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肯定是觉得,阿丑的声音很好听。
哑巴兰低声说道:“哥,我看他俩挺般配——一个地方的,有共同语言,阿巴阿巴。”
程星河也乐:“正好,郎才配女貌,豺狼配虎豹。”
配你大爷。
不过,他家都有丧事儿了,就不骂他了。
我一寻思,还是对大潘说道:“你这一阵既然在西川,那阿丑这边,烦你多关照。”
大潘一愣,就不自然的说道:“我能关照么子——不过,算了,谁让老子欠你个人情……”
可不等大潘说完,江长寿说道:“哪个要你关照了,降洞女不靠人。”
大潘不爱听了:“你是人不是?”
江长寿嗓子一噎:“是我靠她们,不能行?”
大潘没话说了,透过口罩也看得出脸红脖子粗。
我一乐,忽然想起来了额角上的伤疤,就问背过白藿香,去问江长寿:“你说,是谁能用老婆蛾,把我额角这么小的地方给盖住?”
江长寿一看,嗤之以鼻:“大小伙子,有个疤更阳刚,你倒是女人气……再说了,用老婆蛾来织的话,我做不到,等于没人做得到。”
当初帮老头儿给我盖住疤痕的,不是江长寿——他一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做不到”。
那能是谁?
江长寿药香夹杂烟味儿的呼吸,在我耳边补上一句:“除非……”
“是我师父活着的时候。”
白老爷子?
我心里一震。
难怪,白藿香当时没说出来。
她是怕——当年四相局第一次被打开的事情,她们白家,也掺和进去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牛郎织女,”大潘看不惯江长寿,也看不惯江长寿跟我窃窃私语,拽我就走:“再不走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西川路不好走。
我又看了白藿香一眼。
她现如今俨然是个网瘾少女,走路都不肯放下游戏机。
她,是不是也瞒着某种秘密?
程星河打了我脑袋一下:“天天看正气水还看不够,她有什么好看的。”
白藿香没回头,好像根本没听见,可她耳朵唰一下红了。
我刚要骂他,就看见,他虽然还没穿上孝服,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黑袖章套在胳膊上了,心里微微一动,也就没骂他。
程星河眼尖,立马说道:“你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啊,礼节,这是礼节懂不懂?”
人总会老,老了就会死,哪怕十二天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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