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的说法,是用来招待特别的来客吧?”
“这就见仁见智了,不过个人认为不会随意使用,毕竟价格不菲。”
“大约是多少?”
今西美咲微微偏头思索。“两件套的话,记得是八万元不到。”
“八万元!”五代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那么贵的杯子,哪还能安心喝茶,我用这种就够了。”他端起咖啡杯啜饮。
“太奢华的餐具我也用不惯。”今西美咲也微笑着端起咖啡杯。
看着她纤长的手指,五代想起了一个细节。上次见面时她展示过星形戒指,那是他第一次听说“高级定制刺绣”这个词。她今天也把那枚戒指带在包里吗?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视线,今西美咲问道。
总不能说对她那美丽的手指看入了迷。
“没什么,我在想,如果我有这么高级的茶具,会在什么场合使用呢?一不小心打碎就太心痛了,可能只会供起来当装饰吧。”
今西美咲莞尔一笑。
“不能随意使用确实难受。刚才提到的蒂芙尼茶杯也有诸多禁忌事项。”
“禁忌事项?比如说?”
“不适用洗碗机。我告知藤堂夫人的时候,她还有些遗憾地说: ‘啊,是吗?’”
“等等。”五代伸出右手, “不适用洗碗机……也就是说,不能用洗碗机洗?”
“是的,也不能放入微波炉加热。”
五代惊愕不已,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说错什么了吗?”今西美咲惴惴地问。
“我确认一下,您确实把禁忌事项告知江利子夫人了吧?”
“应该是的⋯⋯”
五代伸手掩住嘴角,脑袋仿佛麻痹了。
“五代先生⋯⋯”
“抱歉,没什么。”五代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却根本尝不出滋味。他旋即放下杯子。
“百忙之中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
“啊,这就结束了吗?”
“已经足够了。您提供的情况很有价值,感谢您的配合。”说完五代抓起账单,霍然起身。
出了店门,走在人流如织的中央大道上,五代开始梳理思绪。
那个茶杯不能用于洗碗机。藤堂江利子既然知道这一点,就不可能将它放入洗碗机里。那么,是谁放的呢?
无论是谁,都不会未经藤堂江利子允许擅自清洗茶具。如果事先向她确认,就会知道不能用洗碗机清洗。换言之,当茶杯被放入洗碗机的时候,藤堂江利子已经遇害了。
以常理推断,将茶杯放入洗碗机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真凶。
深夜时分来访,藤堂江利子仍用高级茶杯款待的特别客人——此人究竟是谁?又为何要杀害藤堂夫妻?
毋庸置疑绝非山尾,恐怕他根本不知道当晚曾用茶杯待客。他供认不过是为了包庇真凶,替其顶罪罢了。
回到对策本部时,里面弥漫着凝重的氛围。樱川正和几位警部补商议着什么,筒井也在其中。筒井注意到五代,从人群中抽身走过来。
“出了什么事吗?”
“关于茶杯有重大发现。”
筒井讶异地皱起眉头。“茶杯?”
“就是洗碗机里的茶杯。”
五代讲述了向今西美咲打听到的情况,筒井的神色顿时严峻起来。他说声“稍等”,折返樱川身旁附耳低语。樱川锐利的目光向五代扫过来,起身快步走近,却并未驻足,只微抬下巴示意跟上,径自走向门口。筒井也紧随其后。
众人进入对策本部稍远处的小会议室。刚在折叠椅上坐下,樱川就开口道:“说说吧。”
五代将刚才报告筒井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樱川深吸一口气后,问筒井:“你怎么看?”
“我认为这是不容忽视的事实。”筒井答道,“到目前为止,不仅案发当日,连前一天都没查到有人去过藤堂家,专用于招待贵客的茶杯却出现在现场,这件事本身就值得关注。如果将茶具放入洗碗机的人并非江利子夫人,只可能是涉案人员所为,而且此人不是山尾。”
樱川低声沉吟:“检方的判断或许没错⋯⋯”
“检方怎么说?”五代问。
但樱川没有回答,从椅子上站起来。
“辛苦你了,这件事暂时保密。”说罢他大步出门而去。
筒井叹了口气:“检方向法院申请鉴定留置,好像已经获准了。”
“鉴定留置吗……”
“看来检方认为目前的证据太薄弱,不足以支持起诉。”
所谓鉴定留置①,是为从医学上判定嫌疑人是否有刑事责任能力采取的措施。虽然和拘留一样,在一定期间内限制人身自由,但不得进行强制审讯。
“法院竟然同意了啊。”
“关键在于犯罪动机。四十年来复杂情感交织的结果,某天突然起意杀人——如果这一供述属实,只能认为他脑子有问题。法院判断有必要进行精神鉴定,也很合理。”
“留置的期限呢?”
筒井默默竖起三根手指。
“三个月啊……”
这是鉴定留置的平均时长。
“检方的目的应该不只是进行精神鉴定,他们是打算在这期间收集充分的证据起诉。”
“也就是争取时间?”
听五代这样问,简井点了点头。
“要是能顺利找到证据,自然最好不过,倘若一无所获,问题可就严重了。等于平白浪费了时间。三个月后如果决定不起诉怎么办?从头再调查吗?开什么玩笑。随着时间的推移,案子只会被渐渐淡忘,根本无法获得目击证言,搞不好会变成悬案。”
五代顿觉寒毛直竖。
“简直不敢细想。”
“不过,现在操这些心也没用,只能先做了再说。话说回来,山尾也真是,既然打定主意要替人顶罪,就该把证据准备得更充分才对,那样我们也不必如此折腾了——开个玩笑啦。”
筒井压低声音说的话,听得五代悚然一惊。
“筒井主任⋯⋯”
“都说了是开玩笑,别当真。”筒井摆了摆手,“怎么可能让无辜的人坐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的猜测可能切中了要害。”
“切中要害?怎么说?”
“就是山尾的目的。有没有可能是通过虚假供述让案子陷入死胡同?在职警察一旦认罪,高层必然很焦虑,即使证据不完备也要尽快逮捕。山尾作为参与过侦办的刑警,可以根据侦查资料供述得相当翔实,却绝口不提只有凶手才知道的新的细节。结果检方无法起诉,又不能做出不起诉的决定,于是申请鉴定留置。但这可能也在山尾的算计之中。如果始终找不到证据,最后大概率不起诉。即便重新寻找真凶,因为拖延了三个月,重启调查也将困难重重。山尾不用牺牲自己就能保护真凶。”
筒井用锐利的目光看向五代。
“你这话是认真的?”
“你之前也说过,好像在追逐幽灵,被虚构的凶手耍得团团转。我也有同感。这恐怕是山尾设下的精巧陷阱。破局的唯一办法,就是证明他不是凶手。但要证明幽灵不存在,可比追逐幽灵更困难。”
筒井的脸色变了,但似乎并无怒意。
“你的意思是,山尾是预料到不会被起诉,才故意被逮捕的吗?”
“是的。”五代回答。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山尾为什么要指使西田取款?不取款的话,西田就不会被捕,也就不会牵出山尾。”
“关于这一点,山尾本人怎么说?”
“根据供述笔录,他说是为了干扰侦查。”
“干扰吗……结果反而促成自己被捕。但我想说,这可能也是他的算计。”
“我好奇的是,为什么选在那个时候?山尾明显已经察觉自己被怀疑,应该也清楚调查的触角迟早会伸过来。”
“他是觉得横竖已经被怀疑了,不如早点被捕吗?”
“反过来说,逮捕晚了可能会发生不利的事。”
“不利的事?”
五代咬着嘴唇,在脑海中梳理事态。当时对山尾的怀疑确实在加深,但如果西田没有行动,调查将会如何推进?
陡然间,他灵光一闪。
“莫非山尾是想将调查人员的注意力引向自己,避免关键证据被发现?”
“关键证据?”
“山尾曾打电话给高中时的朋友,探问刑警是否来过,次日就指示西田取款,会不会他是得知警方的调查已经触及自己的高中时代,所以先发制人,防止深入追查这条线?”
“也就是说,高中时代是关键?”
五代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说起来……”
“怎么了?”
“刚才永间太太来过电话。”
“永间?那是谁?”
“我跟你说过山尾高中时代的朋友自杀的事吧?永间太太就是那位朋友的母亲。她看到新闻后联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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