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你先等等”,鲁班头打断道,“什么七层宝塔?我数过的,就六层!”
冯慎奇道:“大哥没记错?”
“错不了!”鲁班头笃定道,“前后我数过两回,定是六层无疑!”
“这倒怪了”,冯慎眉头紧皱,“为何我数的却是七层?”
“统共就那么几层,掰着手指头也能算过来啊。”鲁班头道,“老弟你怎么数的?”
冯慎道:“我数的不是塔,而是影子。”
“影子?”鲁班头怔了怔,“影子怎么数?”
“大哥听我说”,冯慎道,“咱们离寺时,那地藏塔的阴影刚好投在了不佛殿前,使得塔刹的轮廓清晰可辨。我曾留意过,刹影中一共有七处凸显,这便说明,那顶上必有相轮七盘。如此布置,也与地藏王菩萨的规制暗合。”
见鲁班头还是满脸迷惑,冯慎只得择要解说。
原来这塔刹之上,多竖着一根幢杆。幢杆上环贯有数枚圆盘,便唤作相轮。相轮并计,乃称露盘,是为浮屠表相,下应着塔层之数。
依禅制果位,转轮王享相轮一盘,须陀洹受两盘,斯陀含为三,阿那含为四,阿罗汉为五,至于缘觉、菩萨、如来等上乘圣证,则各用六、七、八盘。
地藏王位列菩萨阶,自然以七级浮屠供奉。故而冯慎单凭着刹顶轮影,便认定那寺中塔层有七。
鲁班头听完,道:“照这么说,菩萨塔是该有七层,可他们怎么偏偏漏掉一层?修塔时疏忽了吗?”
“不像”,冯慎沉吟半晌,“大哥你且容我想想……”
见冯慎沉思,鲁班头也不好打搅,索性走到屋角,找了把椅子坐了。
话声一停,屋里顿时鸦雀无声。油灯滋滋燃着,将门口老妪的尸体映的有些瘆人。鲁班头不敢再看,干待着也无聊,便掏出怀中青核桃,低头揉捻着解闷儿。
又等了一阵,冯慎还是望着尸体怔怔出神。鲁班头心下焦躁,手里不由得加了劲。那青核桃生脆,经这一捏,难免会皮裂汁流。感觉到掌心黏腻,鲁班头忙扔了核桃,撩起前摆揩手。
听到响动,冯慎回过头来。“大哥怎么了?”
“捏破个核桃”,鲁班头歉然笑笑,“吵着你了吧?”
“反正也没想出什么来……”冯慎才摇了摇头,突然一凛,“大哥刚说什么?”
“啊?”鲁班头道,“我问是不是吵到你了。”
“上句!”
“捏破个核桃啊。”
“核桃?对!就是核桃!”冯慎叫道,“大哥,快将那些核桃给我瞧瞧!”
鲁班头虽不明他用意,可还是拾了送来。“就拿了这仨儿,还被我捏烂了皮……”
冯慎不搭话,抓过一个几下剥去厚皮。待那硬壳露出,冯慎心中猛地一沉,他手未停歇,又将剩下两枚剥净。
见冯慎脸色越来越暗,鲁班头道:“这核桃有问题?”
“唉!”冯慎一拳捶在门框上。“我早该想到的……这是‘闷尖狮子头’啊!”
“焖……狮子头?”鲁班头咂了咂嘴,咽了口口水。“别说,还真是有点像。不过不像干焖的,倒更像红烧的……嗯,个头也小了些……”
瞧鲁班头垂涎欲滴,冯慎知他想歪了。“大哥,此‘狮子头’非彼‘狮子头’,是一种供人把玩的核桃,只因这种核桃筋圆尖钝、形似狮首,故而得了那么个雅号。”
“原来是这样,”鲁班头道,“可那又怎么了?”
“大哥有所不知”,冯慎道,“这种闷尖狮子头,现已鲜见的很。可那粘杆匪首曾三手里却有这么一对。他曾跟我说过,那对核桃是十年之前,他亲自来平谷抓的!”
鲁班头惊道:“该不是摩崖寺那株吧?”
“极有可能!”冯慎道,“听弘智说,山门后的那株是百年老树,恐怕整个平谷境内,也仅存一株。所以我才隐约感觉:摩崖寺与粘杆余孽之间,必有什么牵连。还有,大哥还记得临别前,觉忍方丈所说的那些偈语吗?”
“我怎会记得?”鲁班头道,“听都听不懂啊。”
冯慎道:“当时听了那些‘明心见性’的禅论后,我虽然不解,可总觉得觉忍方丈是意有所指。现今想来,那‘智慧音里’、‘吉祥云中’等语,很可能是他给出的暗示。云居高处,相轮又代表智慧,合在一起,不正是要咱们留意高处的相轮吗?”
鲁班头道:“可这也太绕了点吧?要不是误打误撞,谁能察觉那破轮子跟塔层不符?”
“的确”,冯慎道,“或许那觉忍方丈真的是受制于人,当着弘智面上不敢点的太明显,只得寄托希望于一线了。”
鲁班头道:“那咱杀回寺里瞧瞧吧?”
冯慎道:“寺中好手不少,若说僵了动起手来,对咱们大为不利。回京调人也来不及……这样吧,咱们去平谷县衙借兵围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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