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书。完全像听天书。李骐撒手,八斗又拽住她,“不是,骐,到底怎么了,真的,一切障碍都不是障碍,任何风雨都不能把我们打散不是吗?一生一世都不会变。”李骐强行挣脱,“不说了。”她转身出门,八斗要追,却被驻会的工作人员拦住。八斗问他们,“李总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工作人员摇头。
不对。一定有事儿。从头到尾,他跟李骐似乎说的是两茬话。他没完全承认,她也没追根究底。她说的是她的忏悔她的选择她的成全。八斗甚至怀疑,李骐根本还不知道他有儿子的事。回到车上,龚八斗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打给李骥问情况。事到如今,可能也只有他知道真相。但思来想去还没拨。人家是亲姐弟,不可能站在他这边。
对了,还有梦姐。八斗立刻打给吴屈梦。屈梦给面子接了。八斗急切切地,“梦姐,你如果知道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我,现在李骐要跟我分手。”大洋彼岸,吴屈梦静了两秒,问:“什么情况。”
她知道。她一定知道。她就是不说。
八斗追问:“李骐要跟我分手,也没说原因。还有,当初老爷子走的时候她为什么要自杀。”追根溯源,挖地三尺,他要真相。吴屈梦拖着腔调:“你就听李骐的吧,她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她决定的事,谁能改变?硬来,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长吐一口气,“有些事情,不知道是福气。”八斗嚷嚷着说死也要死个明白啊……很遗憾,屈梦挂电话了。他注定死不明白。
接连几天,龚八斗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吃不好睡不好。他觉得自己一只脚俨然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只要稍微一晃神,可能整个人也就进去了。他的魂被抽干了,魄被打散,仅剩的一口气在腔子上飘着,死不成,活不了。终于,不死心的他又去基金会等李骐。不是上班时间,院门开着。八斗摸进去,叫了声“骐”。没人应。
李骐办公室留了一条缝儿。八斗小跑着钻进去,那是他的生门。
办公室椅上坐着个人,背对着门。等八斗进去,他才缓缓转身。不是李骐。男的?连续的休息不好让八斗有些眼晕,但望了好几秒,他还是确定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尤局?尤高畅的老爸。他怎么来了?他最后一次有消息,好像还是被留置或者是双开?记不清了。不过眼前的尤局依旧英姿飒爽,有着一份同年龄不符的年轻和健壮。
尤局笑着,“小龚,坐。”
八斗带着满腹疑惑坐下,仿佛他是主考官,他是面试者。八斗叫了声尤局。尤局笑道:“下来啦,无官无职,就叫我尤叔就行。”八斗尴尬笑笑,胡乱叫了一声。他不清楚这个下来了,是被开除了,还是主动退下来了。不过看这样子,应该全身而退了。
两个人对望,一时间有些尴尬。
尤局绕过桌子,屁股顶着桌檐,双手反向扶着桌棱,“其实我一直想替首长一家谢谢你。”笑容可掬地,“谢谢你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李骐的照顾。”
八斗下意识说了句应该的。
尤局站直了,居高临下地,“不过接下来,就不继续麻烦你了。”
什么意思。八斗打了个寒噤。一种不好的感觉在他心中生起。难道,莫非……这想法还没在他脑海彻底成型,尤局便直接破谜,“我跟李骐在一起好多年了,过去,碍于各种因素,我们不能公开。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经历了那么多,我们也都看清楚了,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跟李骐,会携手走过下半生。”
龚八斗目瞪口呆,心里骂了一个万个脏字,嘴巴却一个词儿也说不出来。尤局上前,拍拍八斗的左肩,“你的付出我们都明白,李骐也觉得对不住你,所以今天我来,就是决定对你有所补偿。”
八斗还没来及应对。一张卡就伸出来了,“没有密码,五百万,放心,这些钱都是干净的。是我们多年的积蓄。你拿着,好好过日子,”哂笑,“娶个老婆足够了。”
这不是生门,这是死路!
八斗嗫嚅着,“不是……”
尤局笑容没丢,“干吗,嫌少啊?”卡被放在茶几透明玻璃上。绿色的长方形薄块。他的情感他的付出就值五百万?!这不是侮辱人么?!八斗气顶脑门,咬牙切齿地,“我不会放弃李骐。”
尤局顿时变了一张面孔,笑还在,但已经不是适才的意味,“小伙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李骐已经做出选择,谁也不能改变!”
八斗愣了一下,声音发颤,“您这么做道德吗?”
尤局一阵狂笑,笑够了才说:“你把别人肚子搞大又一脚踹开,户口都不给人上,真是道德高尚得很!”转而疾言厉色地,“屁股都擦不干净,还跟我讲道德?!你那点破事儿,早就是别人的下酒菜了!你觉得李骐要是知道了,你还会是现在这个形象么?”狠狠唾骂,“别给脸不要脸!”
余音袅袅。尤局没出招。八斗却觉得,自己整个头像被拳头打了一万次,脑子里都是水,来回晃荡。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怎么走出的这间办公室。又怎么走出的院子。总之,他是出来了。太阳很大。他一个人,赤裸裸站在院子前的小广场上,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拿那张卡。是啊,他需要补偿,精神上,金钱上。他陡然深恨了自己,是他仅存的一点尊严,导致他错失了发财的机会。他总是做不到彻彻底底的无耻!龚八斗一阵哭也似的仰天大笑,跟着,眼泪才真冲出来,仿佛太阳底下下了一阵暴雨。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无数个窟窿。血流尽了。他现在就是一具干尸。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总之,黑暗过后,他躺在床上了。他亲爱的姐姐三元担心他安危,留在他身边。她同样声泪俱下地,“车皮,不能这么没志气!天下女人千千万,一个萝卜一个坑,总有你的位置!”这话在耳边像蚊子般萦绕,八斗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什么也听不进去。不过,没出几天,八斗跟李骐分手的消息就四处流传了。当然,在尤局的策划下,李骐占据了道德高地,在舆论上对八斗的胜利几乎是压倒性的。龚八斗成了个背信弃义始乱终弃的渣子,背着李骐偷偷生孩子,实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三元哭着骂:“都什么人!都什么人?!”但另一方面,她还得严防死守,不让远在东北老妈知道。八斗曾经的女友傲蕾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他微信,申请添加。但八斗没通过。他早听说了傲蕾的现状,离了婚,带着个孩子,单身。他不想让她看笑话,更觉得自己救不了她。他尚且是没从鬼门关出来的人。
王斯理送默默到八斗这儿找三元。自从染疫跟仇女士分手后,斯理的气焰下来了。他趁机对三元示好,“元元,真的,都这个年纪了,也折腾一圈了。谁好?是不是还是原配最好?”三元干脆利索,“别啰嗦了!”斯理不肯放过机会,“元元,还逞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中心快不行了,将来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面对前夫唐僧一样碎碎念的嘴,三元忽然感到一阵悲哀。不知怎么的,她竟蓦地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她觉得自己虽然在北京过了这么多年,但又好像一天都没有在北京生活过。包括王斯理,都是她过去虚假生活的一部分。回过神,三元淡然对斯理,“一个人怎么不能生活?”斯理僵在那儿,“不是……”三元伸出个“苍凉的手势”,“出去,我不想吵架。”
为了开解弟弟,龚三元提出周末去户外扎帐篷。八斗同意。默默雀跃。幸好,天公作美。第二天三个人就在河边的草坪上躺着了。清风徐徐,夹杂着草香。八斗躺在帐篷里,视线被帐篷边沿遮住一半,能看到一半的天。蓝得格外清澈。太阳很盛。一朵云都没有。
不远处,一个抱着泡沫盒子的小女孩走过来卖冰棍儿。三元要了三根。默默轻声对三元说:“妈妈,我可以卖冰棍儿,赚钱,交学费。”三元眼眶一热,激动地把默默搂在怀里,亲吻他额头,流泪。龚八斗接过冰棍儿,平躺着,这冰棍像一把剑,被慢慢伸进嘴里。口腔麻了他也不动,任由凉意从舌尖蔓延到舌根,冲过食管,最终冰冻了一整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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