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卧轨的情形在高文脑际闪过,高文记不清当时他是卧在哪一条铁轨上。高文想起来了,他当时卧了几个小时的那条废弃的铁轨不在这边,而是在红房子那边,那里铁轨交错排列,高文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找到那条铁轨了。
高文不愿往红房子那边走,高文甚至担心会遇上那位深夜换班的扳道工,他没忘记那位好心的扳道工曾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安慰他,扳道工劝他上肿瘤医院看一看,扳道工说,去一趟肿瘤医院就不会想到自杀了。
高文现在才意识到,真正想自杀的人去十趟肿瘤医院也不行。
高文由此再次确任那晚他只是在幻觉中想自杀。
那些飞驰而来的列车的车轮不是碾在旁边的铁轨上,而是碾在他卧的那条道上,当列车临近的时候,他会不会起身跑开?高文不知道他在一列列列车开来的时候,是不是已感觉到列车将会擦身而过?
事后回忆才更为清晰。在中国注定要有一个人获诺贝尔文学奖,那这个人就非他莫属。这就是那个所谓的天大的秘密。当时拯救他的秘密。
琢磨这些问题,是为了加强对自己的怨恨。
如果那一晚他真的卧轨身亡,千善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逃犯了。也不会最终变疯。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愿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千善子的平安。面对千善子,那种死心塌地的感觉非常强烈。
千善子吃下一块煎饼果子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高文。
“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
高文打开矿泉水的盖,把矿泉水递给千善子:“喝吧。,’
千善子喝了一大口。
他们在靠边的一条铁轨旁的空地上席地而坐。
高文从塑料袋里又拿出一块煎饼果子递给千善子。
千善子摇摇手:“我吃饱了。你吃吧。”
“真的饱了吗?”
“那就再吃一点吧,”千善子接过煎饼果子,撕成两半.“这一半你吃。好吗?”
高文拿着千善子递过来的一半,犹豫了一个,放进了塑料袋。
“我一点也不饿。你慢慢吃吧,我在你身边,你别害伯,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想到我们在这儿。”
“你要不在我身边,再好的东西我也吃不下呀。”
高文看着千善子津津有味地吃着煎饼果子,好像又看到了以前的千善子。
高文不想提及他们目前的处境,想尽量延长浸泡在这迷离而清爽的夜色中的安宁,高文知道这是一种虚幻脆弱的安宁,稍纵即逝,但这种哪怕是虚幻的安宁,对他来说以后也不会再有。
千善子吃完之后,又喝了一口矿泉水,然后递给高文:“你喝一口吧。”
高文喝了一口。高文注意到千善子用手在自己衣服上擦着,这种在衣服上擦手上油污之类的举止千善子从未有过.千善子的举止曾让高文感到她很有教养,现在的千善子粗俗多了,高文想到她已当了一天的逃犯了。
千善于紧紧依偎在高文身上,凉凉的风不时撩起她的长发,高文把脸紧贴在她的头发上。许久,许久,他俩谁也没说话。
后来高文听到了轻轻的鼾声,高文吃惊地发觉千善子竟在他的怀里打起盹来。
千善子被惊吓了一天,高文不知道这一天她在通县怎么度过的,但高文明显感到她太疲乏。
高文在一阵凉风吹过之后,全身一惊,高文好像被这阵风从虚幻中吹醒了。
高文叫醒了千善子,他必须在今晚跟千善子商量好对策。
天不会永远这么黑的,天亮之后她将在何处藏身?
他不能把她带到盛珠那儿。一方面,他不想让盛珠牵扯进去,另一方面,那儿也极不安全。
高文知道公安局不会不找他的,追捕千善子说明公安局知道这是一起情杀案件,而他显然是重要当事人。
死者是他的前妻。而现在,千善子是他妻子。
高文用手在惺忪懵懂的千善子的脸上轻柔地抚摸着,说:“不要睡了。我们要想想办法。”
“我们现在在哪儿?我怎么睡着了?”
“我们在铁道旁边。”
千善子抬起头,朝四周环视了一下,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我们怎么办?”
“昨天晚上那个中间人跟你怎么讲的?”
“中间人说大胡子已被抓起来了。”
“就是你雇的那个杀手?”
“嗯,”千善子望着映在惨白的灯光里的一排排低矮的瓦舍,——那显然是铁道职工宿舍,平静地说,“中间人要我回老家躲一躲,他说他也要出去躲一阵,大胡子一旦告发出来,他说他和我都跑不了。大胡子从新疆回到北京的时候,中间人从我这儿拿了一万块钱给他,假如事情败露,要他一口咬定是谋财害命。中间人要他在作案之后一定要伪造一个盗窃现场。大胡子说他已做得天衣无缝。我和那个男人——就是中间人感到很放心。也认为他不会被抓的。没想到他就是被抓了。”
《北京往事》第十一章(2)
“这么说,你现在还不能确定大胡子是不是告发你们了?”
“今天给我打电话的那个男人说,大胡子肯定告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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