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忠庭气得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树春道:“乡亲们,话不可如此说道。”
那人道:“李掌柜说说。”
李树春道:“范老东家一片苦心,诸位实不知晓。当年若是将粮食启运,车马得需多少?若那阵仗,繁城人心必乱,贼众未至,城自破了一半。范老东家正是顾及大局,不至让全城因我粮车陷于完全混乱,方有不动阵之举,实是形势所迫。若换你,你敢么,你忍得置全城无序于不顾而为一己之利拉马进城么!”
一番话,说得那人势陷小了许多。
又有人道:“总是范东家获了名声,我等有什么?再者,两天前出了这等大事,为何范东家不透个信,直让我等闷在鼓里,上千的银两,谁不心疼?”
内中有一老者进前,一把拉了先前说话人往人群里揪,一揖道:“范老东家,这些年来,乡亲们将本没有多少的守命钱交于东家手里,原指望这些钱有个活法,今既有不测,我等只是问问乡亲们的守命钱有无生还想头,若有,说出来让我等也可歇歇心;若没有,乡亲们也自死了心,那是天数命定的,认了也算罢了。”
李树春正要说话,见范成德站起来,冲四围一揖道:“乡亲们,还是那句话,我已派出人马四处打探,积极想法以弥补乡亲们的损失。”
人群中有人叽嘲道:“这事原也透着些奇,想法子?料不得退了众乡亲本金,你再搏个什么名声好听么?再者,原有传闻,那年繁城大火粮食并未毁坏,是被人拉走了!”
人群登时乱了:“有这事?不是说毁于火乱么!”
“说得对,总是有些不明不白的蹊跷,我等却一无所知!”
“你亲眼见了么?万不可冤枉了范东家!”
“还用我见么,自有人见。是应县一带的车马,连夜拉走的,原以为是别人家的,后来一打听竟是从‘同义和’处挖出来来。谁敢保了那起生意不是被一人做了,取了利润,不哼不哈的,自以为藏了编排个原由瞒哄我等,这等愚想实实可恶!”
范成德气得浑身颤抖,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一手握了桌上杯子,兀自浑身哆嗦。
“东家!”
“爹!”
范忠庭和李树春忙道。
命小气急:“小人,看看还有甚屁可放!”
“不得胡言!”范成德将茶杯咚地放在桌上,说道。
老者挥挥手,止住众人,轻声道:“范东家,给乡亲们个话。那粮食到底焚了没有?若焚了也罢了,若没焚,拉运到哪了,谁拉的?”
“那粮食好端端的,是我拉的!”突地,人群外一声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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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信诚誉诚前辈远年呈大义想事险人险后生今日显血勇
更新时间:2007-12-6 14:09:57 本章字数:11360
范忠庭悄声道:“爹,他是繁峙‘同义和’掌柜贺计生的儿子贺云鹏!”范成德“哦”了一声,神色大为惊愕,眼睛越过众人,定定地盯在站立当地的汉子。
贺云鹏冲范成德一抱拳:“范老东家,我是代我爹娘来向你讨罪的,也是向全天延村父老请罪的。”说罢,他回身原地圈了一个长揖道:
“天延村的父老乡亲,家父当年与范老东家合股贩粮,原准备过得正月十五北出塞外,好赚得一笔银子。谁知兵祸四起,范老东家为稳县城百姓之心,未动阵仗将粮食启运,忍痛将粮悉数交与我爹之手。那日城中一番混战,我爹组织商兵与官军一道并肩护商护民,知县崔老爷命丧火海,我爹为护我繁城商户,奋力击战,最后惨死于乱兵刀下,方护得我繁城商户不致损失惨重!我‘同义和’虽被焚,粮食却无恙。亏得众商兵护佑,我和我娘死里逃生,捡了命出来。可怜那家毁坏一空,娘拉了我竟连个住处也无从找得,只好将我爹草草敛了,葬在我家后园,树了个杏木牌子了事。我娘只好带我风一口雨一口投奔应县亲戚住处。后来,听得官军收复繁峙,我娘方才想起囤粮之事。那时我尚小,便托了亲戚雇车启运粮食一并售了,将本金悉数归还各商户。谁料粮车半路遇乱兵,我那亲戚竟惨死刀下,粮车亦被劫得不知所踪。我娘大哭,原想还了欠银,不想倒连累亲戚,反赔了性命。只好一路上大同府,靠给人家当下人填得肚子。我尚大些,我娘便常说:咱贺家经商多年,原未该过人家一文银子,没想到今败落致此,虽有口饭吃,可那饥荒死活都要还上。我贺家人死债不死!”
说着,贺云鹏已是泪水顺着脸颊大股大股往下淌,声音呜咽。
“十三岁,我就下了窑,多少攒得一些银子,便在大同府开了家豆腐坊。众街坊怜我孤儿寡母,便四下里照应,都来买我家豆腐。十来年下来,我娘节衣缩食,仔细着花一文钱,竟存得下些钱款。原想再待一二年,将该人家的银子悉数挣回,便来补报,谁料我娘去年劳累至极,竟至去了。临死,一再嘱我:将所存钱款悉数还了,回天延村范东家那里告个罪,余债容些时日,让我慢慢还报。我尚不知那粮食本金竟还是众乡亲分分文文的集资,原想已连累了范东家,却不知连累了众位父老。爹,娘,我们贺家欠下的这份陈年债,我竟如何补报啊!”贺云鹏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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