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先去吃饭。云鹏兄弟想是等得久了。”宫兰杏道。
范忠庭道:“正是,好端端一个腊八节儿被搅了。我们且去吃大碗腊八粥去!”
“腊八粥来了!”门唿地敞开,贺云鹏、姜献丰顶一身雪闯了进来。俩人一人提一大食盒,往桌上一放。
贺云鹏笑着看了屋里众人一眼,道:“少东家,腾掌柜,你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来了?抬进来!”
便见两个伙计一条大抬杠挑了一个大箱子进了屋里,稳稳地放在当地。贺云鹏见众人一脸茫然,便上前将锁子打开,咣地启了箱盖。
竟是数层排列齐整的银子,眼见大小不一,成色有异。
腾先宁大为感叹,一拱手道:“贺掌柜,真是雪里送炭之举。我按市价付你利息。”贺云鹏摇头笑道:“谈什么利息不利息。少东家,腾掌柜,这是七百两银子,我是把‘天香居’的家底也捣腾过来了。我也听说了,‘天亨堂’倒了牌子,‘天香居’难道还能独自存活么?甭说大同府,就是传了代州府,恐怕天延村各商铺的生意也要受影响,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理。这些权且用着,不够我们再想些办法来。我觉得这老丘此次做得赔本生意,未免也有投鼠忌器之想。否则,断不会只存三个月当期,不及三份收入,他哪里肯下得如此血本?想来,他亦有估算,一来他可能在盘点我天延村的底子薄厚;二来,他这是投石问路,威慑之意。一棍子打死就算清理了一个与之称霸大同府的对手,即便打不死,却是缓了你发展规模的步数,逼迫你自动退出大同府。这实是一石二鸟的想头。他万没料到我们原属牛皮糖的,嚼不烂、啃不动,又是一派纹丝不动的架式,却是摸不准我们的动向。这一点,我却是佩服腾掌柜,任由尔来,我自泰然,看看是你的钝刀子快还是我的筋头儿实。”
“好,好,有云鹏大哥这个后盾,我们怕他作甚!”范理阳笑道。没成想,贺云鹏却大摇其头,道:“泰然总是个态度,理阳兄弟,你道此时便将那‘天香居’卖了,也没有打赢这场争头的胜算,可不要将这对手低估了去。他即要出此谋策,必是多方准备了停当的,没有银子对付万万不行,银子少了更了万万不可。这些银子不过聊以度日罢了,若要卷入这场关乎我天延范家在大同府牌子倒立之争,这无异于杯水车薪!”范忠庭道:“那依你看,这老丘可能会有多大阵仗?”贺云鹏扫了众人一圈,道:“如若我是那姓丘的,在略摸估算天延村的底儿,最少要出这个数!”
说着伸出一把手掌来。
范理阳道:“五千两!”说着便咋舌。贺云鹏道:“是五万两!”范理阳道:“天,五万两!少东家,看来,我们死定了,哪里寻下这些银子来?”腾先宁低头沉吟道:“就按这个数算,取三之一,便意味着‘天亨堂’能支撑下去,三个月内必得有二万两银子的本金儿!”贺云鹏道:“正是。少东家,你看呢?”
范忠庭抬头一阵思忖,又凝神望了那窗外仍不住飞落的雪花,道:“银两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自去想法子。大不了,真将这铺门关了,回天延村去便是!”
一番凄凄伤伤的话,说的众人心下不禁一沉。
那顿腊八粥自是吃得没滋没味了。
连着几日,范理阳在东门外驿道边下的客店旁守候,那铺门却是紧闭,不见一个人影出入。问得周围百姓,称此店原为一个本地商家开着,后经营不善已是关门多时。至于里边来往人等,竟是不曾见得。
看看午时已过,那天色却是阴沉,大团大团乌黑云朵浮了满天。虽没一丝风,因其连着两天飞雪,那天却是冻得出奇。驿道上两行深深的车辙处辗压得结了厚厚一层,路两边的树枝上缀满了雪团。远处天际,那重峦叠嶂的山峦竟也披了一件白扑扑的外衣。出城入城的人马车流自比平日里少了许多,人们大都紧紧裹了衣物,急匆匆地来去,满世界竟是静寂异常。早已冰结的护城河面上铺了厚厚的雪粉,象一条齐整的玉带,一路南上西去。天穹之下,只余了高大的城墙呈出一道巍然的灰灰色调。
范理阳觉得肚子里饿得咕咕叫,加上手脚奇冷,便不住跺了跺脚根,望得驿道下那客店斜对过有一家小吃店,竟挂了“塞北第一刀”的牌子,觉着好奇,便跌跌撞撞地一路下了,望那店里奔去。
“客人,这大冷的天,出去上香了么?”那店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见有人进来,忙迎进来,“快些到火盆处烤烤,喝碗热茶,暖暖身子再说。”
当地蹲了一个偌大火盆儿,里面牛羊粪团儿烧得正旺。范理阳自捡了边上的火箸,从地下箩筐内捡了些干粪蛋加上,一阵略带牲畜粪味的烟雾袅袅而起,身上顿觉一阵暖和。
“店家,你这‘天下第一刀’却是何意?”范理阳指了门前那牌子道。那店家想是个实诚人,当下笑道:“不过是拉虎皮做大旗的架式,客人看这鸡毛店,哪里敢称得那名号?原是我这店里请了一个晋南师傅,刀削面弄得有特色,尤其是那刀使得活泛。削一根面,能有一尺长,却是薄如纸片,倒是有些名气。偏这师傅名字叫得奇。”范理阳两手扒了火盆,道:“怎的出奇,你倒说说。”那店家道:“这师傅偏叫刘一刀,便借了那名,起了这店名。客人想是第一次到我店里来吃。遍这大同府城里城外,刀削面削的好原不足奇,我却有更奇处。”范理阳唔了一声道:“嗯?”那店家笑道:“客人原是不信。呆会你准晓得滋味。我这刀削面汤弄得我敢自夸,决不同其他店里一样。”范理阳笑道:“那你这汤是怎么弄的?”那店家道:“我这汤料荤不用肉末,萦不用鸡蛋,我却用采自五台山的野蘑,以干黄酱佐了,稠稠煮一锅,加菇加酱却不换汤,却已成一团老汤。”范理阳笑道:“你却想得奇,五台山的野蘑菇就了那面,你却不怕那野生的蘑菇有毒,害了客人性命?这做法有何出处,你倒说说。”那店家道:“这野蘑原不敢吃,咱分辨不得有毒无毒。去年康熙爷上五台山,塔院寺备斋饭,竟全是这野蘑菇、小米饭,没成想这康熙爷吃了个满口香,竟给斋堂方丈提了‘香菇斋堂’的名。我原是五台县人,便于秋下收了些蘑菇来,你想想康熙爷都吃得香了,我等百姓偏不敢吃了么?况这捡蘑菇有说道,自有个辨识法子,却是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爽。说一千道一万,好歹客人尝尝便知。”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