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看见了岳小珊,她正坐在那荒原间,面前是一张小木桌,她埋头在桌上沙沙的写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我发现自己的嗓子象这废墟一样脱水了。
“今天的家庭作业。”她头也不抬,手如飞梭。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做作业,虽然几分钟前我觉得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在这里做作业?”
“是。”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未来,福美街光明新村五栋四号,我住在这。”
“你每天放学后来这里,然后第二天又穿过那楼梯去上学?”
“是的。”
“我现在爬回那楼梯,能回到我那地方吗?”
“可以。”岳小珊似乎已经写完作业了,她迅速的收拾书包站起身。我紧张的看着她的举动,“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哪?”
“花仙子要开始了。”
她倒是没忘了这茬。
远处忽然腾起了闪光,那赤红的巨大蘑菇冲天而起,变成一个急速膨胀的巨大魔怪。光束和飞弹火痕瞬时充斥了天际。
“红色警报,最高级别A2353读秒进程一:花仙子将于572秒后开始。顺便附加一个较弱度提示,C3853读秒进程二:冲击波将于25秒后到达。”岳小珊说完这两句话,飞身向楼梯口冲去。
“等等我!”我发出了此生最热烈的呼喊,追逐她而去。
十分钟后,我挤在大呼小叫的人群中看《花仙子》,冲击波没有追上我,它不会爬楼梯,无法穿越时空,只有在历史的进程中慢慢的排队,在650727546秒后,它才会到来。而现在,城市的夜如此平常,路灯照着筒子楼,女生和男生们仍然在为花仙子和变形金刚而争抢频道,最后被不胜其烦的大人们赶出来的总是男孩子。
“走走走,去灯光球场打乒乓球去。”他们呼朋引伴,“何救世主,你去不去啊?”李小阳他们向我招呼。
“哦……去……”我有点心不在焉,但还是接过他们扔过来的皮球。
人就是种奇怪的动物,明知道未来正在逼近,但一沉浸在平凡的生活里,就不愿再去想那长远的一切。我们都是被煮的青蛙,但此刻的水温还是多么的适人啊。
15
“我在想一件事情。”那天,坐在围墙上,看着天空,我对岳小珊说。
“是什么。”
“如果未来真得那么糟,为什么那时候的人不全部穿越回来算了,还要呆在那里呢?”
岳小珊没想到我总是能提出这么高深逻缉的问题,她新换的加大马力风扇呼呼响了半天,才慢慢说:“他们习惯了。”
我没想到机器人也能想出这么官僚主义的答案。
不过想想也是,那些未来人天天和机器人打仗,过着变形金刚一般的生活,要让他们重新回来背课文考大学,那真是不如杀了他们算了。
虽然见识了未来的景象,但我有未来型人才所必备极坚韧的心理素质,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摞爪就忘。那学校的球桌,那砖墙上的爬山虎,那楼群远处的霞光,这一切会亘古存在吧。未来?那东西又不能当饭吃,我连今年会不会留级还不知道呢,人类的前途命运关我屁事。
不过我还是对科技发明产生了莫大的热情,虽然天网I型机很可耻的被小楚霸占去学习英语。我还是开始研制我的天网II型机。
岳小珊死不承认她提供的图纸资料有问题,完全是一副奸商嘴脸。这是前人没有走过的道路,我只好在黑暗中摸索,走一条自主研发的国产化道路。在烧坏了三百多个小灯炮,弄碎了六十多个二极管,被小楚扣罚了所有零用钱之后,天网II型终于问世了。
小楚一听说今晚要试运行,早早就下班回来搬个小凳来占座,虽然观礼团就我们两个。“我实际还希望能有一台录音机……”小楚羞答答的说。很明显,她热切盼望着天网II型彻底失败,好去和天网I型作伴,变成一套组合音响。
这次我吸收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完全重新设计了电路,这次的电线结构完全可以和蛛网庇美,确切的说,我也不知道哪根线搭在哪了,也完全没有勇气去重新整理一遍,反正科学进步的过程就是不断在挫折中前进的过程,只要它不爆炸就行。就算它爆炸了,好歹我也算是发明了一新式充电手榴弹。
开动旋钮!小楚本能的跳出门外,从门框后伸出半个头来。
这次看起来似乎很成功,因为再怎么旋都听不到电流的沙沙声了,基本在静音功能上超越了前款。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发现它还有其它功能。
但小楚一眼就看穿了事物的本质,找到了它的价值所在,就象她当年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一般的后进生一样。后来,天网II长期被放在桌上被当成台灯使用。
但我不甘气馁,一有空就研究鼓捣那东西,电线越来越密,灯炮和电极开始象苔藓一样爬满了整面墙。小楚每天进家门要先低头钻过铁丝网,再小心的跨越电阻雷区,然后从电圈间象跳皮筋一样用脚尖跳过去,最后一跃扑到床上,完成胜利大逃亡。不过她还是没有阻拦我,因为天气冷了,那些床底下的线路正好当电热毯用。
可那一夜,木板上那些灯炮狂闪了一气,忽然变得有规律了,灯光拼成了一个一闪一闪的光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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