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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_舒平【完结】(74)

  “我这儿还有,”吴歌掏出一沓钱递给你。“家里的钱我全拿来了,一共是一百多块,还有咸鸡蛋、馒头、水,你都带在路上吃吧。”吴歌说着又一次扑进你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你,浑身颤抖着,不停地哽咽着,“他们怎么把你打成了这样……你哪会儿回来……”

  吴歌的泪水濡湿了你的脖颈,你望着泪眼模糊的她,任凭她颤抖的小手抚摸着你被打得肿胀的面颊,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只有亲人才能给予的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关爱。

  “你藏好,我们先走了。”黄方拉开你怀里的吴歌,紧握了一下你的手。“我担心他们很快会追来。”

  沉默的钟楼 34(2)

  恰在这时,一辆从北往南的汽车风驰电掣般地开了过来,两道雪白的光柱晃得你们眯起了眼,看不到后面的车厢。

  “是拉木头的车,我听都能听出来。”黄方说着一跃而起,窜上了桥头,举起双手向迎面而来的卡车示意着。卡车“吱”地拉着长声刹住了,司机是个小伙子,他伸出头来骂道,“你他妈找死呐?”

  你紧忙跑过去,从提包里掏出一条香烟递到司机手里,说道,“哥们儿急着赶火车,带一道吧。”

  司机迟疑了一下,看到黄方仍旧站在车前没有离开的意思,才点了点头,对你说,“上车吧。”

  你坐在车厢里,卡车重新启动了。就在卡车快要驶离桥面的时候,吴歌追了上来,她边跑边喊,“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

  那一刻,你的心悸动了。你知道,这是发自一位纯情少女内心深处的呼唤,是你根本无法拒绝的请求。

  沉默的钟楼 35

  如果说,没有过住院治疗经历的人生,算不上是一种完整的人生并以此类推的话,那么没有流浪经历、甚至是逃亡经历的人生,就更算不上是一种完整的人生了。因为人在这种经历中,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寒冷、饥饿、疾病、被追捕、审讯、苦役等等平时很少遇到的人生考验,无论是来自生理的或是心理的种种磨难,都在无时不刻地考验着人的智力、体力、承受能力和生存技能。当然,如果说没有过此种经历算是人生的一种遗憾的话,换一个角度看,拥有此种经历同样是人生的一种遗憾。

  一个多小时以后你来到了团部,火车站与团部仅一路之隔。你跳下卡车,看了下表,凌晨两点。你走进小站唯一的那间候车室,售票窗口关着,屋里的长椅上躺着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在那里昏睡,他们枕着一个肮脏的包袱,像是与你一样即将踏上流浪之路的人。

  你盯着墙上那张残缺不全的列车时刻表,心中盘算着逃亡路线。先回北京是肯定的,你想,再从北京倒车去看望一下你的父母。当然,这些地方都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尤其是在父母那里,你不想给他们招惹事和令他们看出破绽。让你犹豫再三的是,你如何回去,是买票还是蹭车,蹭货车还是客车?一张回北京的车票需要二十九块四毛钱,这对你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用这些钱来买票你还真有些舍不得。要是蹭车的话,客车舒适但危险,容易被人查出来,货车要安全得多,但是受罪。最后,你决定客、货车同时蹭,长途蹭客车,短途蹭货车,完全视情况而定。首先,是要尽快地离开这里。

  黎明时分,你扒上了一辆货车,不是往南而是往北。你知道,往北是鹤岗,那里是国家铁路北线的终点,往来车辆多,选择余地大,你很多次拉煤去过那里,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到了鹤岗,你找到一家饭馆吃了多日来的第一顿饱饭,又买了两瓶白酒带在身上。当夜,你又扒上了南去的货车,是运煤的敞篷列车。临别时,黄方塞给你的那件破棉大衣起了作用,别看是在夏季,但当火车开起来时,尤其是在夜里还是冷风刺骨。在靠近车帮的地方,你在煤堆里挖了个坑,穿上那件破棉大衣蜷缩进煤坑里,一来可以挡风,二来可以隐蔽身体。列车走走停停,加煤、加水、让车、换车头,每一次火车停下来,都会令你紧张一番,因为例行的检修工作总是在这会儿进行。为了不致被人发现,你必需提前下车躲起来,而且离车还不能太远,这些车没准点儿,说走就走,说停就停,好几次弄得你手忙脚乱。终于,火车在开到哈尔滨后彻底不走了,你等了五个多小时,也没见开走的车头再开回来,而且整列火车中前面的那几节零担车厢已经开始卸货了。你决定,改乘客车。

  你在火车站候车大厅的厕所里,用凉水擦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买了到达河北家乡的车票,你准备先去探望在乡下的父母,然后再开始你的流浪生活。

  沉默的钟楼 36(1)

  看着眼前那一条条长长的麦垅,黄圆直想哭。这些麦垅的长度是一千米,而黄圆每割一刀麦子的长度是三十多公分,她算计着,每干完一垅麦子,她需要弯腰费力地重复三百多次这样的动作。

  此时已近晌午,她还没有割完一条麦垅的一半,而今天分配下来要她干完的有六垅。她支着自己快要直不起来的腰,收回僵硬得像是要断了的胳膊轻轻地活动着,无奈地望着早晨一块从地头出发,而现在离她越来越远的人群。

  太阳火辣辣的,没有一丝风。黄圆的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她不停地用毛巾擦着脸上和脖颈间的汗水,期盼着天气赶快阴下来或是刮一点儿风。说心里话,她真想学同屋知青晓云的样子,狠下心来割伤自己的手,就能有辙不出工了,蹭过这个麦收。她边想边伸出自己的双手端详着,到底割那只好呢?她拿不定主意也下不去手,刚才晓云那只被割得血淋淋的手,确实把她吓坏了,晓云能说到做到,她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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