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骡见叶支书和吕连长如此秉公执法,火气也随之消下。也不说要什么组织表扬,反觉得感激无尽,斫刀揣袖筒里且不敢露出来。随后少不得又说了一程舔尻子话,自归家抚慰女儿。王骡一走,大会也就跟着散了。
散会之后,叶支书竟不说回家,直接朝王骡家去了。进门见王骡在院墙那头, 踏着条凳持着泥曳, 和女儿猫娃一道将那墙豁落处用砖块给填实加高。王骡一见叶支书进门,慌忙跳下条凳,摊开着两只泥胳膊,笑眉势眼地招呼叶支书进屋。叶支书和蔼地道:"王师你先垒,垒完之后咱有话。"王骡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心里想,几十年来,叶金发何曾对他用"王师"的称谓?更何况今日这贼人到了一手遮天万民敬仰的地步!王骡受宠若惊,愈发不知深浅,招前呼后,停手支应。叶支书说:"自家人,客气啥嘛!"竟自呼唤道:"猫娃,给叔取烟锅来!"猫娃连忙从窑里取了烟锅,搬出板凳。叶支书接住烟锅坐了,边吸边催促王骡上架。
王骡少不得又与女儿干了起来。叶支书一边吸烟,一边拿眼瞄了猫娃许久,只见猫娃因为干活,面上汗涔涔,娇喘微微;其中形态,虽比不得城里大家闺秀的沉鱼落雁,却也是鄢崮村农家女的姹紫嫣红,十二分地可爱。
这时,只听架上的王骡说道:"早上,我到祁家河去了一趟。在祁家河她外婆处吃过饭,回了家,一进院,就听着猫娃在窑里头哇哇直哭。我以为是啥事,三跷两跨赶进门,问娃,娃只哭不言喘。我心跳得像奔马,问娃妈,娃妈一五一十对我说了。我一想,呀嗨,这贼,啥东西嘛,你三来就是有日天的本事,我今番也不怕你!没咋欺负到我头上了!你是民兵又能咋?叶支书你不晓,后来我寻乃贼到东胡同口,乃贼枪栓拉得喀啦啦响,诈唬我,口口声声喊叫说要朝我开枪。我说,!我把你娃料定了,借你狗胆,你朝我腔子(胸膛)前打啊。说着,我腔子抬起,大踏步走了过去……贼三来一看相势不对,怯了,掂上枪回头就跑,叫我跟尻子撵到大队部里。"
王骡说到这里,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身看叶支书,叶支书与女儿猫娃一同笑了起来。叶支书细看猫娃笑的眉眼,猫娃瞥见,便不再笑,又埋下头铲泥。
几人说着笑着干着,不觉墙已垒好。王骡下架,也不说收拾家伙,只先洗了手,带着叶支书进窑,将客人让里头坐好。王骡这边说道:"叶支书有何吩咐?"叶支书道:"说起倒是求你……"王骡道:"求我?我有何德何能,也有让人央求的时候?叶支书你这不是笑话我吗?"叶支书正儿八经地道:"看你说的啥话!古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今个来就是求你这老师来了!"王骡愈发不解,说:"有话你尽管说,求的话我不敢应承,只当叶支书你高抬了!"
叶支书道:"说句长话,前些日子,我还和娃他妈背地里说话道: '甭看咱鄢崮村许多人显能摆式,都说自家是上天入地的孙猴子,本事少有,然而,叫人心悦诚服的却只有一人!'娃妈问我:'你倒说与我听,这人是谁,竟是这等深埋不露,一直没被众人看出?'我说:'说起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要不说谁都不晓!'娃妈愈发奇了,问我是谁。我一张口,娃妈当即点头说,早也该如此了!不说我看人的眼力,倒说我身为一村之主,多年来一直是昏聩无能,将一个活活的大能人放着不用,却拉着骆驼寻鞍子,耽误了几世的时光!"
《骚土》第四十二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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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骡慌忙立起,惊得眉梢高挂,烟锅顾不上吸,说:"叶支书,你是说的啥事嘛!"叶支书笑笑,说出一番话来。王骡不听此话则已,一听此话,不啻一声惊雷,慌得咕咚一声差点跪下,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何言何语,使王骡如此感激,这后面慢说。吕连长喝罢汤,拿纸卷了一个空炮筒夹在嘴上,晃晃悠悠朝大队部走,只想沿途撞上揣烟的人物。看见东头皂荚树下立着栓娃,遂一声
吆喝。栓娃攥起双拳像是跑操,一二一地赶紧过来,打远便问:"连长啥事?"吕连长说:"有烟叶子没?"栓娃立定,答:"有!"吕连长命令道:"快取出来!"栓娃答:"是!"说着取出烟锅包包,借住天不太黑,照着吕连长的空炮筒子,一点点地往里攒。吕连长和蔼地说:"栓娃,你先把鼻擤了!"栓娃自不知鼻涕挂在嘴唇上,忽丝闪线地碍事,吕连长一提醒,慌忙转身去树根子下头擤去了,擤完又转过来装烟。吕连长沉住气,歪着头看栓娃的手,一边说:"勤花看来对你还可以,每次回娘家都给你带(烟)叶子。"栓娃得意,说:"看你说的,咱盘(娶)了山里头的婆娘,图不下个洋活还图不下一锅旱烟? "看着装满,栓娃说:"连长再没啥事?"吕连长淡淡一笑,点上炮筒撂下一句:"没事。"说毕,甩开膀子仰面走了。
进了大队部察看,只见站哨的连星在门外立着,与关在里头的三来闲聊,谈论猫娃的肢体。吕连长看见,没管。取了钥匙,开了办公室门。前脚踏进去后脚就慌忙闪出来,你晓啥事?原来窑后传过一种吭哧吭哧的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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