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超装着上厕所,趁监视病房的人不注意,钻进了水房,顺手带上了门。
陈天仇并不意外,一边刷瓷桶一边说,刘六麻子真给中国人丢脸。喝多了酒,跑到洋人医院来耍酒疯!
石超试探地说:“他现在烂醉如泥,人事不省了,你现在去报仇,不费吹灰之力。”
“是吗?”陈天仇不动声色地说,“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准备半夜动手。”石超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没有说真话。”
陈天仇问:“你钻到我心里去看了?”
“眼是心灵之窗,”石超说她今天的眼睛里充满了善良,没有仇恨的影子。
陈天仇没有否认。石超说:“你若仍然想杀他,我上次跟你白谈了那么多话了。”
陈天仇斜视他一眼道 :“你太自以为是了吧?”
石超相信自己看不错的。一个正直的人,分不清家仇、国恨,哪个大,哪个小,哪个轻,哪个重,那不是白活了吗?
“正因为这个,我那天回来痛哭了一场,”陈天仇说,她只好暂时愧对父亲了。”
石超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称她真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姑娘,大帅听了不知怎么高兴呢。
“我并不要他高兴。”陈天仇说。
石超说:“现在,我好张口求你了。”
“求我什么?”陈天仇伸手指指正在刷着的尿壶问,“要一个尿壶?”说得自己扑哧笑了。
“你笑了!”石超说,“你笑起来真动人。朝带说他看见你笑过两次,我才一次。”
“我是供你们取笑的吗?”陈天仇又生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石超说,“现在大帅有难,非你不能救他。”
“你太过份了吧?”陈天仇凤目立起来,“我不杀他,已是网开一面,你倒让我救他?”
石超告诉陈天仇,他并没有喝醉,他是故意作醉态蒙蔽法国人,好趁他们不备,乘兵轮驶往台湾,可现在法国公使派人监视在门口,没机会逃走,大帅万一不能及时赶到基隆,那里就有可能被法国人占领啊。
陈天仇说:“你真是强人所难啊。”但语气并不特别反感。
石超强调,我们的兵轮必须今夜出发,刘大帅必须上船,又必须让法国人知道,刘大帅没走,还在床上躺着呢,明白了吗?
“我能干什么?”她问。
“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石超让她把门口那两个人弄迷糊了,你在医院呆得久了,又知道安眠药在什么地方。
“药房上了锁,拿不出来。”陈天仇说,不过有办法。三楼四号病房有一个德国老太太,天天离不了安眠药,不妨去找她要几片来。
“几片不行,至少得来半瓶。”石超说。
“那只有偷了。”陈天仇倒是常替洋老太太出去买水果,从不防她的。
“好,”石超说,“反正你穿着护士服,你给他们送热咖啡,不会引起半点怀疑。
陈天仇总算答应了。
过了半夜,海晏号兵轮上的人都着急了。
上船的士兵、棍僧和铁匠都在找自己的舱位。刘朝带命大家不准出声,不准开灯。人们默默地做着一切。
甲板上的毕乃尔、杨震川等人十分焦急,怎么还不来呀!就不该去法国教会医院,这不落入人家圈套里了吗?
杨震川说:“只有在他们眼皮底下做手脚,才更能让他们相信大帅没走啊。”
谁也不会想到,朱丽娅已经趁乱上了海晏号兵轮。
朱丽娅重蹈陈天仇的旧辙,钻进了煤仓附近的库房里,刘盛蛟事先为她弄了一套行李铺在了空地处,门开了,刘盛蛟又拿了些罐头、饼干进来。
朱丽娅问:“你爹还没来吗?”
“他来了你就混不过去了。”刘盛蛟说,“你可千万别出声,混到台湾,他也不能把你再弄回来了,你先委屈一下吧。”
“没关系,”朱丽娅说,“从天津到上海,陈天仇就是躲在这里的,她能行,我也行。”
圣玛丽医院走廊里阗无人声。夜深人静,那两个监视者困得不行了,一个在掐自己的脸,一个拼命打哈欠。
走廊尽头,戴口罩的陈天仇姗姗走来,托着的方盘里有一壶咖啡,几个杯子,她故意走得很慢。
一个监视者用力吸鼻子:“什么味?咖啡!”
另一个馋涎欲滴的监视者说:“我敢保证这是南美洲的咖啡豆,真香啊,这时候喝一杯多提神啊。”
当陈天仇走到他们跟前时,她对二人嫣然一笑,问:“先生们不想喝一点吗?”
二人喜笑颜开,忙说谢谢。陈天仇说:“只能喝一杯,这是给三楼卡珊娜女士沏的。”
“半杯也行啊!”一个人说。他们接过咖啡小口小口地抿着,陈天仇说:“快喝呀,我等不及了!”二个忙一口喝干,还了杯子。
陈天向走廊另一端走过去,此时石超、陈展如都静观着门口的事态呢。
只见两个监视者相继蹲下去,又坐下去,后来倚到房门口打起鼾声。石超过来踢了一脚,叫:“先生”,一点反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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