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说得白刚心里热乎乎,多少年了没有人拿他当同志当朋友相待,今天终究遇见了还理解他的人。可是对方越热情,他就越觉得不能留下,惟恐给人家带来不幸。而且他看了看这里是个独单,除了很小的厨房厕所,只有一间屋,即便能另找个地方也一定很为难。人家再理解自己也是打了金印的“坏人”哪!万一连累了人家于心何忍?便说:“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能见面谈谈我就很高兴。这些年我也摔打出来了,到处为家,有车坐夜车走,就等于住店了,没车在候车室大椅子上也可凑合一宿。”
“那又何必呢?我不能让你蹲候车室。”叶珠的大眼睛里含着泪珠儿,几乎是命令地说。她看白刚两眼巡视屋子便又笑笑说,“你是怕我这儿没地方住吧!我女儿还有一间屋,她出差了,得十几天回来,你住几天都没事儿。”叶珠还说她爱人就要下班了,他也一定愿意和你谈谈。叶珠的爱人毕业以后也调到了白刚同一个机关,在机关报社工作。虽不在一个部门,但因两人都爱写作,白刚又常给报社写稿,所以两人关系也很好。
白刚看盛情难却,便决定留下了。当晚他们谈了许多老同志的情况。根据他们的介绍,白刚又找了两个过去的老同志,都很热情,白刚很受感动,但却都没有听到有关“右派平反”的确切消息,白刚只好去北京。
北京的胡同千千万,1978年,哪一个胡同也没有灵境胡同出名。白刚正愁着偌大一个北京,到哪里去找中央组织部、统战部?可是下火车一出永定门车站,就看见站前广场上一群一伙的满都是人,就像农村的大集一样,只有一点和农村赶集的不一样,人们的手里差不多都拎着一个黑塑料提包,一看这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上访的。人群里到处都可以听到人们在谈论灵境胡同。
白刚看到一堆人正谈得热闹,便凑了过去也想听听。刚挤进去有个人溜了他一眼,特别看了一下他拎着的一个劣质的黑塑料提包,那人笑了笑:“又一个上访的,灵境胡同去过了吗?怎么样?”上访的一见面都是互相打听消息。白刚不了解:“灵境胡同是干啥的?”那人说:“一看就是刚来的,连灵境胡同都不知道?中组部信访接待室啊!”白刚高兴极了:“灵境胡同在哪儿?我正想找中组部呢!”真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知道了灵境胡同的位置,白刚又打听统战部在哪儿。一提统战部,旁边有个人说:“你上统战部?我知道。一块儿走。”接着他向周围打招呼:“谁还上统战部?”马上又有两个人凑了过来,这几个人都是右派。白刚觉得既然有伴儿,而且右派又归口统战部,还是先上统战部好,便一起去了统战部。下午上班不久,他们便赶到了。进去一谈要解决右派问题,既不让登记,也不让谈情况,里面的人只是冷冷地说先在大门外等着。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36(4)
看见大门外西侧的墙根里已有十几个人席地而坐,他们便也凑了过去。这里面有人消息灵通,说中央统战部、组织部和公安部等有关部门确实在烟台开了会,中央已经有文件,听说真正搞错的,允许平反。人们听到这个有鼻子有眼的消息都十分高兴,怀着很大的希望等待着统战部的谈话。人们一边闲聊,一边注视着接待室的动静。只见那里冷冷清清,上访的并没几个人,去一个就打发到墙根这里来,两个接待人员倒耐得住寂寞,只是在那里喝茶水看报纸,并不着急找人谈。
快下班了,才有一个人伸了一下懒腰,出来招呼了一声:“都过来。”把人们带到了离门口很近的一间屋子里。里面空空荡荡,脏兮兮的水泥地上,杂乱无章地扔着十几个小板凳。这些小板凳高高低低大小不等,有些还散了架,残缺不全。看起来这是仓促间收拾了一间屋子,专门应付突然增多的上访人员的。
“大家坐吧!随便坐。”接待人员的开场白还算客气。有些人坐下了,都坐下小板凳显然不够用,有些人干脆便立在了后边。接待人员开始谈正题:“听口音知道你们来自天南地北,全国各地。大家不远千里来到中央,都觉得定自己右派是冤枉的,想翻案。”然后提高了声音,十分严厉地说,“我在这里告诉大家,一个也不能动。……”
“中央不是开会了,说真正搞错了的可以平反吗?”原来那个消息灵通人士打断了他的话。接待人员好像茫然不解:“中央开会,什么会?”那人说:“烟台会议,还发了文件。”接待人员看瞒不过了,承认了这个会:“啊!是开了会。”但是说,“发了文件?我们没见过,对右派问题怎么办,我们不知道,没法解决。”
白刚对不问情况连个名字也不登记十分不满意:“我们知道你没法解决,也没想让你马上解决。但总得让我们谈谈情况,代我们向上级反映情况吧?”
“情况不要讲,讲了也没用。”接待人员不耐烦地说,“你们可能觉得大老远地跑到中央来,就听到这几句话很不满足,但我只能告诉你们,不能解决。回去吧!”这几句话说得大家好冷。原来让大家等到下班再打发走,是怕人们继续纠缠。人们来时的希望立即化为泡影,只是相约着明天立即去灵境胡同找中组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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