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冀钧鉴,恭请金安。
十三行驽商严济舟谨禀。
潘振承下跪谢恩,严济舟道:“折煞老夫,折煞老夫,贤弟快起。”
严济舟写好信封,叫行役楞仔立即送巡抚衙门。
潘振承告辞了出来,追出关闸,叫住楞仔,塞给楞仔一元番银。
严济舟责备严知寅:“你怎么捣鼓出那么拙劣的把戏,给潘振承踩住尾巴?”
“可是,为何潘振承没打算去报官?”严知寅说着幡然醒悟,“老爸,潘振承和你做交换,他卖我们一个人情,你替他到巡抚面前为他求情。”
严济舟得意地拈着胡须道:“可以这般理解,我不欠潘振承人情了。这是老爸为人处世的诀窍,做事首先要面子上做得光。”
“万一杨抚台同意了呢?”
“他怎么会同意?他出的新抚牍还算不算数?现在行数太多,他又不是不知道,若再加一个行商,十三行就要变成二十三行了。”
“杨抚台肯定会驳回。”
“只有一种情况他不会驳回,潘振承向抚院捐输五万两义银,用于兴学、赈灾什么的。他是个入行不久的散商,他弟弟是个小盐商,兄弟俩拿出三万两银子都要他们的命。杨抚台驳回,潘振承就怨不得我们,我们就仁至义尽了。来,我们爷俩下一盘围棋。”
棋局尚未决出胜负,楞仔匆匆进来:“老爷,抚台杨大人有请。”
严济舟问道:“他看了信没说什么?”
“信给了站衙门外的杨小三,不知杨抚台看没看,杨小三出来传杨抚台的话,要老爷你披麻戴孝,杨抚台在鹿鸣谷等你。”
严济舟满腹疑团:这个杨应琚搞什么名堂?
巡抚垂询
鹿鸣谷在广州城北,白云山南麓,一涧溪水沿山谷而下,注入低洼处,形成一泓碧青如镜的湖泊,湖泊的四周是低矮葱绿的丘陵。鹿鸣谷山路口,停着一顶八抬绿帷官轿,身着白色孝服的杨应琚站在轿旁。严济舟的四抬轿匆匆抬至,他不等跟班接应,自己掀开轿帘急速下来,向杨应琚行拱手礼:“杨大人。”
杨应琚看了看严济舟的孝服,说道:“府学硕儒唐崇中风猝卒于教坛上,可惜啊……”杨应琚眼窝里闪烁着泪光,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两人朝坟地走去,严济舟见杨应琚不胜悲戚,宽慰道:“杨大人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唐翁已是福寿之人。”
杨应琚生气道:“福寿之人?活过七旬就该死啦?”
严济舟急忙改口:“在下不是这意思,唐翁是培育栋梁之才的国士,应当活过百年。唐翁仙逝,在下如丧考妣,悲痛万分。”
杨应琚的口气转为平和:“但愿你能这么想。本抚今天叫你来,是叫你补过。不要以为十三行为府学捐过银子,他们就应该感激涕零。你和陈焘洋一样,在府学儒生面前,总摆出一副施主恩公的面孔。这怎么得了哦!”
“在下一定痛改前非,在唐翁墓前虔诚祭拜。”
杨应琚遗憾道:“其实,本抚也是来补过的,公务太忙,又去了一趟肇庆。唐翁下葬已有三日,我今日方知。”两人边走边谈,来到一片坟地。唐崇的墓旁,有七八个披麻戴孝的后生在守灵,想必是唐崇的弟子。一个弟子欲起身跪拜,杨应琚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迎接他。
杨应琚跪墓碑前,拜了三拜,满脸泪水横流。严济舟接着跪唐崇坟前,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可惜无泪流出,只能用袖口作擦泪状。
坟墓的一旁有一排临时搭建的风雨棚,里面放有花圈、祭幛。杨应琚朝风雨棚走去,目光在挽联徜徉,最后停留在一幅白色祭幛上:信鸽哀鸣一代鸿儒已尽瘁
逊贤泣泪万世楷模永流芳
落款是“十三行散商潘逊贤泣挽”。杨应琚知道唐崇的嗜好,是个信鸽迷。前粤督策楞的戈什哈唆使家犬咬死唐崇的夺魁信鸽,受到过皇上的斥责。杨应琚目光在“逊贤”上停留一瞬,记起花县儒学教谕屈达才的禀帖,“逊贤”是潘振承的字。十三行各类商人加起来逾千,惟见这一幅祭幛。
严济舟跪唐崇坟头,低首掩面假泣许久,然后随杨应琚登白云山。
白云山在广州城北,层峦叠嶂,郁郁葱葱,羊城八景有四景在白云山,它们分别是菊湖云影、白云晚望、蒲涧濓泉、景傣僧归。两人站在山顶,广州城尽收眼底,城墙一圈套一圈,把广州分为内城、外城和翼城。最南的一道城墙外是参差不齐的房屋和堆满货物的码头。临江的建筑以十三行夷馆最醒目,高高的旗杆上飘舞着五颜六色的西洋旗。
“十三行散商是怎么回事?”杨应琚收回目光问道。
“十三行的散商,首先得持有官府颁发的牙帖。这些持帖散商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洋货零售商,他们不与外商交易,只从行商手里买下洋货,再做零售生意。第二类,就是自己找机会直接与外商交易,这必须有个前提,就是外商的这批货,行商嫌其数量太少或盈利太薄不愿接手。第三类,就是前两类散货的生意都做的散商。”
“这么说,散商只能吃行商的剩饭残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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