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叫山心说:你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是要与王盛川平起平坐哩!
“这个好倒是好,只是……”
陈叫山话未说全,忽然听得议事厅里传来一声枪响“!”
这一声枪响,将朱万胜和陈叫山都惊了一跳……
“兄弟,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你有意,今夜子时左右,你到宅子西南摊货客去找我,我们再谈……”朱万胜趴在茅房青砖墙上瞅了一眼,而后说,“你先到账房去领收讫凭单……”
说着,朱万胜兀自解了裤腰带,撩起衣襟,蹲在茅坑的坑槽上拉屎了……
陈叫山回到账房,驼背老汉已经将收讫凭单填好了,墨迹尚未干,便鼓着腮帮子朝上不断地吹着气……
“你过目一下,如果数没错,我就盖印了?”驼背老汉将收讫凭单递过来,陈叫山接过看了几眼,便点头说,“没错,没错,盖吧!”
出了账房,走出几步,金娃凑近陈叫山小声说,“我装作打瞌睡,眼睛其实没闭实,瞅着他数钱哩,他不敢乱来……”
陈叫山心中不禁感慨:这个金娃,真是实诚人啊!
刚拐过账房通往议事厅的巷道,议事厅前面的场坝里,呼啦啦一下,聚集了好多人,银娃居然也在其中……
陈叫山朝前走了两步,视线穿越过人群,终于看到了独角龙王盛川。
王盛川四十出头的年纪,浓眉大眼,鹰钩鼻子,嘴唇薄薄,头发极短,根根竖立,身形魁梧,穿一身灰色长衫,显得刚勇干练,又不失几分儒雅。
王盛川手里捏着一把极小的手枪,连连地将袖子挽着,冲着议事厅的数十人,连连地拱手,“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这洋人造的手枪,我看还是不如咱自家出的火铳子好,总走火啊!”
陈叫山站在人群中,听着周围几个人低声的议论,方才明白过来
原来,寿松寨有一位货栈掌柜,为人耿直,不大会说话。今儿这位寿松寨掌柜,与各地的货栈掌柜,一起来王宅议事,讨论这个出货买货,收购价格等等事宜。
其余的货栈掌柜,畏惧于王盛川的威猛阴狠,不敢直说话,只是绕山绕水地磨,言语含蓄。这位寿松寨掌柜沉不住气了,便说,“我们不给出货,你隆江商行,也就变不出钱来……”
王盛川倒也并未立时就发火,继而说,“我隆江商行,本就要仰仗诸位前辈,才能将买卖做大嘛!”
所有人都听得懂,知道这是王盛川的欲抑先扬之语,惟独这个寿松寨掌柜不明白,竟然又来了一句,“王帮头说的是实话嘛!我们都不出货了,隆江商行可不就得倒闭了么……”
所有人都不吱声,王盛川也默默笑着不作声……
“我的意思是,你们隆江商行来货容易,我们货栈出货却要冒很大风险,我不同意照平价收,至于那个通路费,我觉得不合理!”众人不说话,寿松寨掌柜却以为大家是在听他一人说呢,便滔滔不绝起来,“要么,我们低于市价三成收货,要么就把通路费给取喽……”
所谓的通路费,意即保护费,也就是说:货栈在转运货物过程中,走陆路,兴许会遇到山匪马匪,走水路,千绕万绕,也绕不开凌江。因此呢,王盛川让货栈掌柜们再交一批“通路费”,一来可以保证货物转运途中的安全,其二,也就省去了过江钱……“
“买卖哪有这样做的嘛?”寿松寨掌柜越说越激动,“我们是坐地买卖,靠几间门脸库房吃饭,比不得人家船帮,怎能也要我们的通路费?”
王盛川其时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有一位货栈掌柜见情形不对,便扯了扯那位寿松寨掌柜的衣襟,要他说话收敛些,岂料,寿松寨掌柜被这一扯,反倒来了劲,声调拔高了说,“大家都是为了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不能干那种捉鬼放鬼,放鬼捉鬼的事儿……”
寿松寨掌柜的意思是:什么陆路上的山匪、马匪,那都是你王盛川派出的人,只不过是在演戏呢!
这一句话,彻底触怒了王盛川!
王盛川拉开茶几的抽屉,摸出一把小手枪,抬手便是一枪……
子弹正正打进了寿松寨掌柜的太阳穴,血溅满地……
陈叫山站在人群中,看着王盛川慢慢地转过身子,走到寿松寨掌柜的尸身旁边,语气平平地说,“刘掌柜,实在对不住你,要怪就怪这洋人造出的破玩意儿,他娘的不听使唤啊!”
这时,因为王盛川转过了身子,陈叫山终于看清楚了:王盛川左边的耳朵,果然是被打掉了,为了遮丑,王盛川用了一个黑色的皮耳套,以红线拴系了,绑在了下巴上。
“都愣着干什么?过来几个人,把刘掌柜抬香房去,派人去宁真寺请静禅法师,过来给刘掌柜做三天法事……”王盛川站在议事厅院子里,又冲一圈站立的货栈掌柜、船队首领、地方武装的人拱手道,“诸位,请坐,请坐,咱接着讨论……”
这群人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再坐下来说事,便连连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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