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察先生,大驾光临!”陈泽川站起身,拱手相迎,“坐,请坐。”
那位察先生也不让,一撩大褂前襟,端坐在中间那个有了年头儿的太师椅上。刚坐下,他一眼瞧见了孙耀庭。
“我说,这是谁呀?”
“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的徒弟孙耀庭。刚打‘满洲国’那儿回来。”陈师父又冲孙耀庭一指来人,“这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察七爷!”
“哟,从‘满洲国’?…… ‘小宣统儿’那儿来的?”
“七爷,”孙耀庭一听来人就是察七儿,于是小心翼翼地答道:“前些日子刚到。”
“满洲国怎么样啊?小宣统现如今?……”察七儿撇开了陈师父,一连气地问了孙耀庭几个“怎么样”。瞧得出,他对“小宣统”忒感兴趣。
孙耀庭正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察七儿的话,察七儿却又低头一掸袖子,随便地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说,你在满洲国干嘛呀?”
没等他搭茬儿,陈师父插了话:“他呀,在满洲国伺候‘宣统’……”
“是吗?”察七儿这才注意地上下打量起他来。孙耀庭一身整齐的装束,答话也挺恭敬,一付老实巴交的模样儿,但又不乏一股机灵劲,察七儿一眼就瞟上了他。
“起先,我在内廷勤务班,后来专门伺候‘万岁爷’,给他拾掇屋子……”孙耀庭对溥仪依然是老称呼。
“嘿,伺候皇上?那一个月给多少钱呢?”
他听出了话里头的味道,暗忖道,大概察七儿这家伙要雇我,可不能让他小瞧了我。于是,一张嘴就撒了个谎:“每月挣四十块大洋。”其实,他在伪满洲国内廷一个月最多只能拿到例钱十二块。
“一个月才四十?……”察七儿听后,翘起了二郎腿,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逢年过节,也没跟‘万岁爷’讨点儿呀?”
“咳!……”孙耀庭听出他话里有话,没正经回答他,只是含混了两句,听察七儿继续说了下去。
“得,赶明儿个,上我那儿去吧。”
孙耀庭听此,正中下怀。但多年来的生活经历,已使他养成了喜怒并不形于色的习惯。他没立即回答,探询的目光投向了陈师父。
“你不回伪满啦?”陈师父惦念着他的长远之计。
“眼眉前儿,我是不打算去啦。”他恭恭敬敬地问道,“陈师父,您说呢?”
“依我说,”陈师父不慌不忙地啜了口茶:“你要是不去‘新京’了,那就歇上两天去察七爷那儿吧。好在,你那儿也有熟人,安阔亭也在七爷宅里听差呢……”
此事,一拍即合。两天后,孙耀庭就走进了察七儿的宅第
二 世态炎凉
一座豪华的宅院,坐落在喧嚣的前门牌楼外的“五老”胡同内。红漆的大门,青石砌成的台阶,在不算太宽的胡同里,显得异常气派。
在旧京城,察家与“同仁堂”的乐家同样赫赫有名。据说,察七儿的先人——曾祖察式彪,祖籍江浙,在清末的科举场上“春风得意”,二十二岁就入主京试“大主考”。这倒好,恰恰成了察七儿经常玄耀身世的资本,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弥补他那空空如也的大脑。后来,不知先祖是营私舞弊还是得罪了当朝权贵,总归被满门抄封。于是乎,察家一度败落
岂料,察七儿父辈挖空心思,拉上了一个本家沾亲的尚书,让他以察家的名义,给慈禧太后上了一道耗资巨大的“贡品”。慈禧一时高兴,发下了话,查问被抄封的“察家”后人现在何处。一问才知察家仍在京城,于是,破例大开“恩赐”,让察家专营全京城和徐水两地的私盐。
自打汉代实行“盐铁专营”以来,凡是辖管或过手这笔买卖的,没有不发大财的。因为这是官准的“独此一家”。按京城人的话说,是“王道”得很呵!由此,察家在很短的日子里便又重新发了迹。
察七儿打小儿起就在钱堆儿里长大,哪儿懂生意?只知道吃喝玩乐,无非仗着家底厚,虽说挥霍无度,一时还不显形。当孙耀庭迈进他家时,别的使唤人不算,察家还专雇着两个“公公”。
雇用太监,这是老京城富人堆儿里摆阔的一个标志。“皇上”逊位后,只有故宫和摄政王、皇叔以及几个够得上“品位”和等级的大王府使唤太监。自从“逐宫”后,太监流落四散,才有几个富贵之极的阔主儿,以钱夸富而雇用了太监。
看透了,这些人,一来是过过“皇上”使唤太监的瘾,以此玄耀;二来是大多有三房四妾,为防“诲乱”,也不失是个招数。因价码过高,一般富贵人家休敢问津。
进了察家大院,孙耀庭才明白,旧有的两个太监各司其职,别的闲事不管。安阔亭仅管给察七儿夫妇烧大烟,马德清只管监督送上三顿饭。孙耀庭进了门,算是贴身的,随时听使唤,不过午夜甭想合眼。去了之后,察七儿吩咐他拾掇餐厅。只见这三间宽敞的厅房窗明几净,连餐桌面都是锃光瓦亮的大理石。墙角还置有一个当时国内罕见的西洋电冰箱。仅此两样,便不难看出察家的阔绰气派,非常人家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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