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熬制二十两烟土,总共用不了半天,如果是五十两,起个早儿,日落西山之时,纯正的大烟就能出锅了。收了膏,要象熬粥似地,在一旁用勺子不停地搅拌,绝不能让烟土糊了底,一旦糊底,就将前功尽弃。要时不时地用勺在锅里沾一下,此时勺子不能一下子溜下去,否则就说明过稀了。熬好的大烟,要稀稠适度,太稠了也不行,不然就拿不起个儿来了。
过滤的第一遍,先要滤到盆里,再放到锅里烧熬,反复用纸滤过三至四遍(注:这,要依据大烟土的质地而定。),待香溢满室,经过最后一遍过滤盛到缸子里,大烟土的熬制,就可以说基本大功告成。对这一步,孙耀庭每次都提心吊胆,唯恐烧糊,久而久之,倒也算得上熟练的老手了。
“烧”,这是大烟土成为“烟膏”后,不可缺少的第二道程序。先要在烟缸里添上香油,把熬好的烟土放进烟灯,然后用香油点燃烟灯烧烟膏。当烧得差不多时,就揭下一块来,放在铜制的烟板上,用手慢慢地搓成均匀的烟泡。这时,还要将烟枪放在灯上烤热,再把烟泡粘在枪斗上,就能够喷云吐雾,一尽神仙之“逍遥”了。
每当姚老爷抽着他自制的烟泡时,他却不由产生一种忐忑的心理。说不清,心里头究竟是嘛滋味。
“炒”,更是孙耀庭拿手的绝活儿。有时,姚老爷外出时,无法携带烟膏,就让他给想办法。他遂四处搜听,试作了一种“炒”泡。那就是,先将烟膏放在大铜勺里炒成固体形状,再把每块摊成巴掌大小,既便于携带,也好隐藏。
因当局时不时禁烟,一旦被检查出来,总归是件麻烦事,所以,姚老爷总是叮嘱他把烟泡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极小的口袋里,以隐秘地随时带在身上。
过足了烟瘾,姚老爷时常与孙耀庭聊聊心里话。“这烟枪是撂不下喽,我也早晚撂在这烟枪上!……”
“姚老爷,您呐。没听说过,相声里有这么一付形容抽大烟的对子?”
“寿儿,你说说嘛!”
“得,姚老爷,我给您学学。”孙耀庭清了清喉咙,念诵了一付对子:
孤灯一盏,照尽平生事业
短棒半根,打倒无数英雄
“哈哈哈,哈哈哈……”姚老爷的笑声,吹得烟灯忽闪忽闪地眼瞧着要熄灭了似的。“横批呢?”
“我还说吗?说了,您老也做不到呗!”他顽皮地一吐舌头。
“说嘛,”姚老爷倒非让他说不可。
“‘永远不抽’!”
“是做不到呀,”姚老爷内疚地摇了摇头。
“得,那我该熬烟膏,就还得给您老熬烟膏去喽!”他一听不对劲,赶紧溜之乎也。
姚老爷交游极广。大凡在宫中共过事的高官显爵,相当一部份人与他素有杯盏应酬。由于他自幼当太监,擅长于察颜观色,又善解人意,不但皇族喜与之来往,一般官吏也和他时有接触。
他早年伺候过“光绪皇帝”,是其近身太监,对宫中旧事知之颇多,在晚清出宫的太监中,除了“小德张”,知名度最高者数得着他了。也因为他当过太监总管,所以他的宅院正房门楣上,横挂着一幅楷体墨迹,上书四个大字:
秉德不违
这幅字的右题是“孟山总管”。落款是溥儒。据说,“秉德不违”这四个题字颇有讲究,是费了一番斟酌的。因为,“光绪皇帝”谥号是“德宗”,“秉”字,意为秉承其志,“不违”亦即丝毫不违背光绪的宗旨之意。无论谁来,一进门就会看到这四个隽秀的楷书,这也似乎成了姚孟山自诩和侃山的资本。
头天听说溥儒要来访,底下人杀鸡宰鸭,一顿忙乎,为的是给他准备一顿佳肴。近午时分,门口一阵汽车喇叭响,孙耀庭赶紧告知姚孟山:
“姚爷,溥二爷来啦。”
姚孟山一撩长袍,满脸笑容地迎了出去:“溥二爷……”
他刚走出屋门,见溥儒进了院,忙双手扶着左膝,右腿下跪,郑重地请了一个“单腿安”。
“哎呀,姚安达……”溥儒仍然是老派称呼,上前一步扶起了姚孟山。虽然彼此异常客气,但不难看出二人之间仍然没逃出主子和奴才的称谓和礼节。
孙耀庭十分留意溥儒的相貌,见他面容端庄,气宇轩昂,身穿半新的马褂,确是一副儒雅的气派。虽然已值民国年间,仆人对这位“宣统”的族弟,仍然是跪着上茶,恭敬异常。
姚孟山与溥儒喝着茶,慢悠悠地聊着闲天,一席丰盛的午宴摆了上来。
“您请……”姚孟山抬手拿起筷子,冲溥儒客气地让菜。
饭后,溥儒漱了漱口,擦了把脸,边啜着香茶,边询问备了一种宣纸没有。原来,他画画或题字都非有一种特制的宣纸不可。姚孟山赶紧叫一位仆人买了来,又让书僮摆上了笔墨。
“不用,”溥儒拿出了自带的文房四宝。“姚安达,您看,写什么好呢?”原来,溥儒此日是专应姚孟山之邀,前来为其撰写一幅对联的。
“您看着写好了。”姚孟山毕恭毕敬地在一旁,看着溥儒用笔萧洒地舔着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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