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庆没有回答,他无法猜测刘彻的决定,不管日后怎样,反正至少眼前的路是光明的。
石庆和庄青翟出了殿门,刘彻开始批阅奏章来,当公孙弘那熟悉的笔迹映入他的眼帘时,他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
这奏章在案头已搁置几日了,自己竟然忙得没有细看。他随口向包桑问了一句关于丞相病情的话之后,就沉浸在公孙弘充满沧桑忧郁、温婉曲柔的文字中了。
刘彻对公孙弘还是比较了解的。论起治儒,他虽不及董仲舒深刻,却有着经世致用的务实;论起治政,他不如窦婴干练,却有着委曲求全的品格。这样的人在他身边,出不了政绩,却也不会铸成大错。这也是他在元朔五年将百官公卿分为中朝和外朝的原因。
他不需要拿出什么高明的主意,只要能稳定政局,深谙旨意就行了。
但这一回,刘彻较起真来了。刘彻对于公孙弘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放下其他奏章,开始给公孙弘写信。他铺开绢帛,洋洋洒洒,字里行间洋溢着温暖和关爱。
待墨迹稍干后,刘彻对包桑道:“你带上太医去看看,也将朕的这封信交给他。”
包桑收好信札,看了看刘彻问道:“皇上还要奴才带些什么吗?”
“带些酒、布帛,褒扬他为朝廷日夜操劳的辛苦。”
“诺!”
刘彻笑道:“太医治的是他的身病,只有朕才治得了他的心病。”
不错!公孙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张汤的到来,希望他能带来皇上的消息。
张汤进相府的时候,公孙弘还没有起床。好在两人相交甚笃,也没有客套的必要,待夫人和仆人们退下后,公孙弘径直让张汤到内室叙话。
由于昨夜没有睡好,公孙弘的眼睛有些浮肿,他看见张汤进来,指了指榻前,示意他坐下说话。
“见过皇上了么?”
“见过了。”
“皇上对老夫的奏章都说了些什么?”
“皇上只是笑了笑,就把奏章放下了。”
“这样看来,皇上一定要任命石庆和庄青翟为太傅和少傅了?”
“学生也纳闷,这回皇上连汲黯的谏言也不采纳了。刚才学生来相府的路上,看见石庆和庄青翟的车驾往椒房殿去了,说不定皇后这会儿正与他们说话呢!”
公孙弘眼皮耷拉下来,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老夫真的不中用了。”
张汤立时感到语塞,不知道该怎样劝慰他。
“恩师!”张汤揖手道,“都是学生办事不力……”
公孙弘摆了摆手:“这事与你无关。”
原来几天前,刘彻利用朝会的机会,诏命石庆为太子太傅、庄青翟为太子少傅。立嗣大典就定在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五月底。
日子就在太常寺和宗正寺筹备立嗣大典的忙碌中悄悄流逝,京城的风景也日益地绿肥红瘦,走进了春的深处。
公孙弘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向皇上递交了“免归”的奏章:
“……今臣弘罢驾之质,无汗马功劳,陛下过意擢臣弘卒伍之中,封为列侯,位列三公,臣弘行能不足以称,素有负薪之疾,恐先狗马填沟壑,终无以报,愿归侯印,乞骸骨,避贤者路。”
那欲掩半露的词语中弥漫着无尽的伤感。
他觉得,在这个朝廷中能当得起太子太傅的人除了他,没有别人。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卫绾一样,以丞相的身份尽宰辅之责,以太傅的身份为太子讲书。
可是,皇上偏偏把目光投向了太常寺。他忽然生出一种被皇上抛弃的仓皇。他递上奏章,也是想试探皇上的心。
从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等来自未央宫的消息。
但皇上有条不紊地处理政务,频繁地就立嗣大典与大臣们交换意见,并且还将冷落了十数载的石庆和庄青翟传到宫中问话,好像把他给忘了。
公孙弘看了看外面,想着皇上会与石庆他们说些什么呢?
“他们会不会重弹黄老的论调呢?”
张汤疑惑道:“不会吧!这么多年了,他们怎会死守着的那套不变呢?要是那样,他们还能活到今天,而且还会被皇上重新起用么?”
公孙弘还是有些担心:“大人最好去找包公公打听一下,看看皇上与石庆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有这个必要么?”
“也许他们谈到了老夫呢?”
“哦!学生明白了。”
张汤告辞了,公孙弘拿起身边的《谷梁春秋》,还没看上几行,便心烦气躁地丢在一边,他望着窗外从枝头飘落的残花,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竹简,虽说眼睛在竹简上徘徊,但心竟然纷乱地在天地间迷茫。
公孙弘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连续咳嗽之后,就气喘吁吁了。丫鬟们急忙上前为其捶背,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他抬起头,眼见得夫人的泪水就在眼眶打转了。
“唉!你这是为何,老夫……”
“老爷这是怎么了?药吃了几剂,怎么就不见好呢?”
“老夫这病不是药可以治的。”
夫人就嘤嘤地哭出了声。她比公孙弘年轻了十几岁,夫君的病让她心里懵乱得不知所措。她一哭,丫鬟们也都跟着哭起来。
公孙弘的心烦立即转化为恼怒:
“你们这是干什么?老夫还没有死呢?你们能不能让老夫一个人安静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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