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率大军屯驻忻州(今属山西),有一次朝廷派来使臣赏赐军士夏季衣服,并传布诏书向驻守边疆的军士表示慰问。有意味的是,这些军士不是感谢朝廷,而是感谢石敬瑭。期间有些军士甚至多次呼喊“万岁”!这类故实五代常有,实是军士哗变的前奏,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拥立新主。石敬瑭觉得现在还不是造反的时机,不免害怕。他本来正在韬晦,更是担心这类“万岁”的呼喊传到李从珂那里会遭遇不测。忧虑中,他的幕僚给出了一个狠招:
杀了那些带头呼叫的,给朝廷使臣看。
石敬瑭于是命令都押衙(管理仪仗侍卫的官员,略相当于省军区办公室主任)刘知远抓了36人,作为闹事的头头斩首示众。
使臣回去后说了这些事,但没有解除末帝对石敬瑭的猜忌。像大多数庸人一样,李从珂放还石敬瑭,而且将河东给他,为此吃足了后悔药。
《遗契丹书》
说话转眼到了一年开春,正月十三,这一天是末帝李从珂的生日,史称“千春节”。李从珂在大殿置酒,接受群臣对自己的祝贺。晋国长公主也来上寿,完事后,她借机要求辞归洛京返回河东。
李从珂喝高了,酒醉中说道:“何不且留,遽归,欲与石郎反邪!”
干吗不留在这里,这么着急回去,是要跟石郎一块造反吗?
啧啧!千秘万秘,一句话泄露天机。这话传到石敬瑭耳中,更让他有了戒惧。人的勇气很多时刻来源于恐惧。恐惧让人有放手一搏的动力。石敬瑭就在恐惧中开始了密谋运作。而李从珂也自知语失,对河东有了更深的猜疑。
石敬瑭再次放出胜负手,将他在洛阳及诸道的财货派人全部收起,直接送回河东治所晋阳(今属太原)。他给出的借口是:以个人财产充当军费。
但没有人相信他的高尚说辞,稍有一点脑子即知他已经心怀异志,而且,羽翼已丰。反与不反,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一点,李从珂也体会到了。
有一次夜半,与值班的臣僚们说到这个事,他故意平平淡淡地问:“石郎与朕是至亲,无可猜疑;但近来总是流言不断。万一,我是说万一,失掉和好,那时怎么办?”
史称“皆不对”。众臣都不能回答。没有人猜度未来的吉凶。藩镇河东,兵强马壮,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朝廷人人惊惧。
于是,河东问题成为国家战略问题。
朝廷中的一些老成持重的大臣有了为国分忧的思考。
端明殿学士、给事中李崧率先想到了这个问题。
给事中,是门下省也即宰相管理部门十分重要的职官,责任是分判本省日常事务,对国家政令、所谓“圣旨”有审议封驳的权力,也即皇帝颁下诏敕,大臣上有奏章,给事中如果不同意,有异议,可直接批改或驳还。这本来是帝制时代职官设计中的圣贤思路,但具体执行中往往因人而异。人,因制度而异;制度,亦因人而异。这是历史经验。
李崧,这位给事中,就遭遇了一次考验。
李崧是五代名臣,考其一生,此公有时愚笨,有时睿智。在乱世中,他最后不得善终,但在如何对付石敬瑭这个国家隐患问题上,他有务实的思考。
公元936年,后唐最后一个年头的正月,李崧带着自己的成算,来找同僚,也任给事中的吕琦。
他对吕琦说:“我们这些人,官做得这么大,应该算是受恩深厚了。国家有此隐忧,咱们怎能把自己混同于普通老百姓(原话是:‘吾辈受恩深厚,岂得自同众人’),都在这观望呢?各位说说,事已至此,计将安出?”
吕琦刚直而仁厚,看事有远见。李崧的问题,他也一直思考,也同样有成算。李崧来问,他就将自己筹之烂熟的一番意见娓娓道来,他说:“河东那边要是有‘异谋’,我断他必要勾结契丹以作后援!现在的态势是:契丹太后述律平,因为他的长子李赞华(也就是耶律图欲)归降中国,多次要跟咱们和亲。但条件是放还萴剌(音册拉)。这个条件咱们一直没有答应,所以和议也就一直没有成功。现在,如果咱们能把萴剌等人放还,以此跟契丹议和,每年给他们十几万缗礼物钱财,契丹必会答应。北边安定,河东再怎么蠢动也无能为力了!”
萴剌,是契丹名将,骁勇善战。但在年前骚扰中原时,被后唐边将所擒,一直押在京师。后来契丹多次向后唐求和,并索要此人,来往信使更是赔小心说话(史称“其辞甚卑恭”),但明宗李嗣源跟臣下商议此事时,名将杨光远认为:“萴剌等都是北狄善战之人,契丹失去他们犹如失去手足;况且居住洛阳京师已久,熟知中国内部事务,放归他们对中原不利!”李嗣源最后接受了这个意见,虽然同意“修好”,但始终没有放还萴剌。
李崧听罢吕琦所言,欣然道:“你与我想法一致!但钱、粮都要从三司支出,这事要跟三司使张丞相商量。”
三司,一般包括盐铁、户部、度支三个板块,总理国家财政。唐代以来是仅次于政事堂、枢密院的重要机构。
这时,担任三司使的是张延朗。此人似乎天生就是掌管财政的大佬,史称为人有心计,“以三司为己任”,整天在任上忙钱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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