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也有试探僚佐的意思。果然,他听到了意见不同的各种声音。有人劝他不要反朝廷,有人认为河东虽大,但以一藩之力,究竟不是后唐一国的对手,有人劝他赶紧到山东去上任,有人说不懂军政大事,不掺和意见。石敬瑭倒是宽大,对各人意见一律不与计较。
但他看出部下意见不一,应该有了“篝火狐鸣”神话自我的故技。
《玉堂闲话》这部野史记录说,石敬瑭跟宾佐聊天时,有一次讲述了一个白日梦境。说他梦中与当今天子李从珂并驾行走在京师洛阳(后唐首都洛阳,后晋首都开封)的大道上,经过李从珂的旧居府邸,天子就邀请他也进来坐坐,石敬瑭在梦中很谦逊地表示不敢叨扰,但李从珂坚持要他进来坐坐,不得已,只好骑马进入。到了厅事下马,上台阶,进入大堂,石敬瑭西向而坐。但回首看时,天子李从珂已经驾车走了。
显然,这个梦有某种不难理解的含义,所以,当他把这个梦讲给各位听时,听者有点恐惧,史称“群僚莫敢有所答”,一帮听者没有人敢分析这个梦境。
他最亲信的办公室主任都押衙刘知远看出了端倪。他对石敬瑭说:“明公您长期带兵,很能得到将士拥护。现正占据有利地势,将士和马步军队精锐强悍,雄于天下。如果起兵,发檄文宣示各道,可完成统一国家大业,怎么能为一道朝廷制令就自投虎口呢!”
他最亲信的秘书长掌书记桑维翰说:“主上刚刚即位时,明公您即入京朝贺;那主上岂能不懂‘蛟龙不可纵归深渊’的道理?但他到底还是把河东再次转给您!这实在是天意要借利器给您啊!想当初,先帝明宗,将遗爱留给了嫡子,今日主上却以‘旁支庶子’取代大位,群情是不会依附他的。您是明宗爱婿,可主上却把您当叛逆看,这已经不是低头服从他就能免除灾祸了!咱们保全自己,只能另想法子。——我知道的是:契丹同先帝明宗曾协约做兄弟之邦,现在,他们的部落就在河东之外,明公如能推心置腹地讨好他们,万一有急变之事,可以朝呼夕至。有这样强大的依托,还担心什么事不能办成吗?”
桑维翰这一席话,犹如电光一闪,照亮了石敬瑭那一颗腌臜的心。
但桑维翰这一道闪电却无比邪恶而狰狞。
“幽云十六州”
船山先生《读通鉴论》说到中原之变,认为——
石敬瑭之进犬羊,桑维翰导之也。
“犬羊”这里指契丹。这话的意思是说,石敬瑭之所以引进契丹祸害中原,源出于桑维翰的怂恿启发。
船山先生认为,为人谋划国家大事,导致国家之祸患,这就是天下的罪人。但这罪人有“差等”,罪过有大有小,有人谋划国事祸在一时,有人谋划国事祸在一代,而有人谋划国事则祸在万世。史上祸国万世者,自从中国有人以来,只有桑维翰可以当之。因为桑维翰,所以石敬瑭!因为石敬瑭,所以契丹、女真、蒙元而不断!应该说,南宋的秦桧,就是后唐的桑维翰;后唐的桑维翰,就是南宋的秦桧。这是“覆载不容之罪”,天地之间唯此罪为大。桑维翰实在是传统衣冠文人的败类。
一文一武,两人的话让石敬瑭吃了定心丸。而桑维翰一番话,几乎就像当年诸葛亮跟刘玄德的一番“隆中对”,未出茅庐,已定三分天下。后来的事也确实按桑维翰的沙盘推演在行进。桑维翰的“隆中对”给中原带来人间苦难,但却给石敬瑭带来政治利益。“旁支庶子”,这个意见启发了石敬瑭。他知道这是消除李从珂执政合法性、合理性的杀手锏,有此一议,河东将师出有名!
就在这一时刻,石敬瑭,反意已决。
他干脆与朝廷公开撕破脸皮。
他上了一份奏章,内中说:“现在的皇上李从珂是明宗养子,不应承祀大位,请传位给明宗的嫡子许王李从益。”
末帝得到这份奏章,气得将它撕碎,掷到地上。
随后,起草了一份诏书回答石敬瑭道:“你跟原来的鄂王也不算疏远吧?他可算明宗的嫡子吧?但你在卫州干的那点事,天下人人皆知。现在又假装推举许王李从益,谁信?”
鄂王就是明宗李嗣源的嫡子闵帝李从厚,失位后,被李从珂封为鄂王。卫州事,就是指石敬瑭软禁李从厚的故实。但李从珂这份诏书,有将李从厚之死的责任推给石敬瑭的意思——这是说给天下人听的话头。
诏书还同时削夺了石敬瑭河东节度使的职务,另派他人领任。
紧接着就安排了末帝上任以来最强军阵:以名将张敬达为太原四面兵马都部署,代理太原府事;名将杨光远为副部署;名将高行周为太原四面招抚排陈等使;一面调集大军三万人马,并各戍守之地数万人马,征讨河东。
石敬瑭的两个儿子正在朝中做官,听说老爸造反了,吓得藏到民间的水井里,但最后还是被搜了出来,杀掉,藏匿这俩兄弟的人家,被灭了族。石敬瑭的弟弟先杀掉自己的妻子、女儿,而后自己逃亡,但最后被捕,死在狱中。
历来造反,代价血腥。
石敬瑭知道寡不敌众,但他早有“庙算”:一面在朝内策反诸臣,一面由桑维翰起草奏章,向契丹求援。他给予契丹的三个优厚回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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