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的美侨区里,民众高唱着《哈利路亚》,侯赛因·侯赛尼——耶路撒冷市长、乌得琴手瓦希夫的金主,赶紧加入了兴高采烈的队伍。市长想找到一面白旗——尽管在他的社会中,白旗代表的是适婚的处女。一个女人给了他一件白色衬衫,但似乎不太适合,所以侯赛尼最后从美侨区借了一张床单,并把它绑到一把扫帚上,召集了一个由数名侯赛尼家族成员组成的代表团,始终挥舞着那面滑稽的旗帜,骑上马便穿过雅法门去投降了。
向敌人投降、交出耶路撒冷的过程颇为困难。起初,市长带着随风飘荡的床单,在阿拉伯村庄里夫塔西北部发现两个厨师,他们正在鸡窝里寻找鸡蛋。市长提出耶路撒冷向他们投降,但两个伦敦人拒绝了:床单和扫帚看起来像一个黎凡特人的诡计,而他们的少校正等着他的鸡蛋,所以他们匆忙赶回了自己的部队。
市长遇到一位朋友的儿子梅纳赫·埃尔亚沙尔,这孩子才十几岁,来自一个受人尊敬的犹太家庭。他对这个男孩说:“你将见证一件历史事件,终生难忘。”就像《绿野仙踪》中的场景一样,埃尔亚沙尔也加入了这帮人。这帮人正好包括了穆斯林、犹太人和基督徒。突然,另一个伦敦军团的两名军士从墙后冒了出来,拿着枪扣着扳机,对他们喊道:“站住。”市长赶紧挥舞床单。军士詹姆斯·塞奇威克和弗雷德·赫科姆拒绝接受投降。“嘿,难道你们这些家伙中没一个人会说英语吗?”他们大喊道。市长英语流利,但他只愿和更高级别的英国人说。不过他们倒是同意和市长及其随从一起拍张照,照片是美侨区的一个瑞典人拍的,他们最后还收了几包烟作为报酬。
这些耶路撒冷人随后又遇到两个炮兵军官,他们也拒绝受降,但愿意通报司令部。市长于是找到贝利中校,贝利中校将投降意向报告给了一八零旅旅长C.F.沃森准将,沃森传禀了指挥一六零师的约翰·谢伊少将,后者策马奔来。在大卫塔外的台阶上等待的市长一行人喊道:“他们来啦!”[4]美国侨民柏莎·斯帕福德亲吻了将军的马镫。谢伊以艾伦比将军的名义接受了投降。艾伦比将军是在雅法附近的帐篷中得知这一消息的,当时他正在和阿拉伯的劳伦斯谈话。但市长侯赛尼还需要再投降一次。
公牛艾伦比:最荣耀的时刻
当将军埃德蒙·艾伦比爵士沿着雅法路骑马来到雅法门时,枪声依然不断。他在马鞍袋里放着一本乔治·亚当·史密斯写的《圣地历史地理》,是劳合·乔治赠予他的一件礼物。在伦敦,首相得意洋洋,几天后他大言不惭地宣称:“占领耶路撒冷已经给整个世界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经过数世纪的冲突和无谓斗争之后,这座世界上最著名的城市已落到了英国军队的手中,从此不再成为其他统治者对抗基督教世界的棋子。每座山的名字都因神圣的记忆而让人激动不已。”
外交部电话告知艾伦比,让他避免任何凯撒式的狂妄自大或基督式的自负,一旦进入这座城市,“最好是能下马”。将军由美国、法国和意大利的使节陪同,在所有主教、拉比、穆夫提及各国领事注目下步行穿过城门。艾伦比得到了耶路撒冷市长的欢迎,后者已经是第七次投降,“许多人喜极而泣”,“陌生人之间也相互问候和祝贺”。
刚挺过一生中最大伤痛的阿拉伯的劳伦斯一直陪同着艾伦比。11月末,在一次敌后孤身侦察中,劳伦斯在叙利亚德拉被残酷成性的奥斯曼总督哈基姆俘虏。喜好男色的哈基姆连同几个部下强奸了这位“看着还像个男孩”的英国人。劳伦斯设法逃脱后,他表面似乎已经恢复,但心理上的伤害是极深的。战后,他描述那种感觉是“无能为力,体无完肤,仅剩半条命。或许那场狂暴的蹂躏已经击碎了我的灵魂,让我堕入兽界,这种创痛将永远跟随着我,连同各种奇想、恐怖与病态的欲望”。他逃脱到亚喀巴时,正值英军占领耶路撒冷之际,艾伦比召见了他。
劳伦斯除去他那身贝都因人的装备,为那天的会面借了件上尉军服。“对我来说,”他在《智慧七柱》中写道,“在雅法门典礼上对我的任命”是“战争中至高无上的时刻,因为历史的原因,这一刻比任何事情都更加吸引我。”他还是把耶路撒冷看作“充满酒店招待”的“一个肮脏的城市”,但此时他已经屈服于这个“支配灵魂的地方”。此时,日记作家瓦希夫·贾瓦哈里耶正在人群中注视着他。
由于他的力量、威严和身材,艾伦比被冠以“血腥公牛”的绰号,甚至杰马勒帕夏都钦佩他的“机敏、判断力和智慧”。作为一个业余的博物学家,他了解“关于鸟类和动物的一切”,同时还“博览群书,曾在晚宴上全文引用鲁珀特·布鲁克一首鲜为人知的十四行诗”。他具有一种诙谐的幽默感,他的马和宠物蝎子都以德国军事统帅兴登堡的名字命名。即便是苛刻的劳伦斯也崇拜这位“高大、热情而快乐”的将军,他说他“道德上如此伟大,以至于我们这些小人物难以望其项背,他确实是众人崇拜的偶像”。
艾伦比沿着台阶登上讲台,宣读他关于“祝福耶路撒冷”的宣言,接着又用法语、阿拉伯语、希伯来语、希腊语、俄语和意大利语各重复了一遍。他谨慎地避免使用在每个人心中都十分敏感的那个词——十字军。最后,当市长侯赛尼交出城门钥匙时,艾伦比大概说了这样一句话:“十字军东征现在结束了!”市长和穆夫提,两个侯赛尼家族的人,听到以后静静地拂袖而去。然而,对于那些信奉千禧年的美侨区民众而言,这句话是截然不同的:“我们认为自己见证了最后一次十字军的胜利,”柏莎·斯帕福德说,“一个基督教国家已经征服了巴勒斯坦!”当劳伦斯聆听艾伦比的演讲时,没有人能体会他内心的感受,他想到了自己几天前的遭遇:“站在高塔前聆听着指挥官的演讲,心里却想着几天前自己站在哈基姆面前的情形,这种感觉糟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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