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筒点燃的火药,自己无法控制住自己了,眼前是刀是枪也得上,何况是我的金銮殿呢!于是,我就……”
“天哪!”
对面的丁香听得入了神,禁不住惊叫了一声。
刘井龙悄悄地问:“小娘子,不舒服吗?”
“我有点头晕,我有点头晕。”女人软得像一根面条,半截身子歪倒在桌案上。
刘井龙走近些,俯下了身子:“到床上睡吧,这样睡太冷,会生病的。”女人想说“不”,但她已张不开口。
“大半夜了,你一直枯坐着,怎受得了呢?来,上床吧!”刘井龙伸出双臂把她从椅子上托起,向床前走去。
女人仍然动弹不得,听任男人的摆布,眼前朦朦胧胧幻化出刘井龙将三姨太抱到床上的情景,这景象使她感到浑身颤栗。
刘井龙将女人放到床上,给她脱了鞋袜,“鸡叫两遍了,天已不早了。”说着,熄了壁龛里的油灯。
乡野的夜是那么宁静,迷糊中,丁香眼前闪现出刘井龙给三姨太解开钮扣的情形,她轻轻呻吟了一声……那双粗大的手掀开的是三姨太的衣襟还是自己的衣襟,床上的女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她只在心里说着:不……不……
3
丰秋像掐去头的蚂蚱左碰右撞,不几天跑遍了清苑县境,没打听到关于丁香的任何消息。他想,事情八成出在大沙河前面的三叉路口上,于是他沿着向左的一股道进入任邱县,他走村问村,走镇问镇,“俺找俺的媳妇,软缎子夹袄红裤子,满头金花银钏,骑着一头小黑驴,白鼻子白眼白蹄子。”这套话丰秋已背得滚瓜烂熟,见了木头疙瘩也要念几遍。问了多少人?走了多少个村子?已经记不清楚。屋檐下蹲一宿,牛棚里躺一夜,有时候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在山野树洞里休息,人与兽同眠。一天晚上宿在一座猪圈里,黎明时母猪拱开了他的包袱,衔去了他带的一包铜钱,等他发现,大部分铜钱已被母猪吞进肚里,只夺回五个铜板。
丰秋难过极了,几乎掉下眼泪。人该倒霉喝口凉水也塞牙,谁能想到母猪会吞吃铜钱?他捋几把青麦充饥,还要往前赶路。找不到丁香,他是不打算回家的。
丰秋来到一座小镇,他讨了些剩饭残羹吞下肚去,蹲在墙根歇息,一位老者走到他的面前说:“后生过来,我给你测一卦。”
丰秋细看面前的老者,肩扛一副褡裢,手拿一面小黄旗,旗上大写一个“卦”字,一缕长髯飘在胸前,不用问是个卜卦的先生。他摸了摸口袋,摇了摇头。
老者说:“没有钱不怕,我不要钱,我看你印堂灰黯,上星穴突起,有失妻之痛……”
一句话把丰秋给惊呆了,他爬起来,折身给长髯老者叩了一个响头,说:“先生,给我算一卦!给我算一卦!”说着,把仅有的五个铜板托到老者面前。
长髯老者摇了摇头说:“不要钱。你摇卦吧。”
丰秋连摇三筒,老者咕哝了一阵,说:“红绛起于西北,紫雾灭于东南,红绛与黑风交合隐于一穴方孔中,水生雾,雾生龙,云霞散而玉树生,龙蛇和美玉,殇于三寸白铁之下,不妙呀不妙!”老者沉吟了一会儿说,“渡你出苦海的是头短毛畜牲,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你沿着这条路向东南寻找,兴许能寻着些蛛丝马迹。”
“先生,俺能找到俺的媳妇吗?”丰秋急切地问。
长髯老者叹了口气:“红绛黑风藏于一穴孔洞,蛛丝马迹招来殇痛。去吧,沿着这条路向东南方向寻找吧。”丰秋想再问点什么,老者摇头不语。丰秋疑疑惑惑,只得沿着面前的大道,向东南方向走去。
时值初夏,开始昼长夜短,丰秋走得乏困,倚着一棵柳树坐下来歇息。朦胧中觉得前面跑来一个畜牲,非驴非马,非黑非白,非公非母。这畜牲脖子上拖着根滴血的缰绳,直朝自己跑来,一头撞进自己的怀里。丰秋被惊醒,原来是一个噩梦。他迷迷怔怔,瞅瞅前后左右,大路朝天空无一人,只有树上的蓝麻嘎子喳喳叫唤。河北一带风习,听蓝麻嘎子叫不吉利,丰秋拣起一个坷垃向树上砸去,砸了几次都毫无用处。丰秋正在着急。忽见一头毛驴从侧面路口跑来,毛驴上驮着一条四十多岁的汉子。丰秋看那毛驴的后影觉得眼熟,左看,左像自家的毛驴;右看,右像自家的毛驴。他顾不了许多,扔下行李就追。毛驴踢踢踏踏地跑着,丰秋卟达卟达地撵着。毛驴上的汉子觉得奇怪,一个劲儿扭头往后瞅。两条腿的撵不上四条腿的,毛驴越跑越快,丰秋越跑越慢,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丰秋一急,急出了一股邪劲,他放开了喉咙唱起了黑驴段:说黑驴,道黑驴,
黑驴长得有意思儿。
白尾巴尖,白肚皮,
白脑瓜,白腚门,
粉鼻子粉眼粉嘴唇,
起名就叫个穿心白。
……
说也奇怪,这毛驴一听《黑驴段》,掉转头就朝丰秋跑来。这时丰秋才看清楚驴上的汉子只有一只眼睛,是个独眼龙。布袋里装牛轭头,独眼汉子一时弄不清弯在哪里,死死勒住缰绳不放,毛驴力急,尥起厥子狂叫,呃一呱一呃一呱——驴上的独眼汉颠了几颠,终被掀了下来。丰秋倏忽心酥了,两眼涌出了泪水,连声叫喊:“俺的毛驴!俺的毛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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