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灵,人行于其中,今日这赵樵夫看了看传来的帖子,说是需要某一种灵树的树枝作为入药的药引,心底里回忆了下,记得往日曾经在山那边见到过这树,便是领了这帖子,背了背篓,和家中的爹娘,大哥嫂子说了一声。
提起磨得光滑锋利的斧头,朝着家里喊了一嗓子:
“爹,娘,我上山去了!”
那老翁正在侍弄那两块儿菜园子,头也不回。
他和自家小儿子,也便是赵樵夫才因为婚娶的事情大吵了一架,父子两个,就在这里赌气呢,他老妻瞪了他一眼,提了装了饭菜的食盒递给自己要上山的儿子,道:“拿着,这山也不小,你脚力得要走一整天。”
“哎呀,娘,我用不着,提着这玩意儿费事。”
“费什么事情!拿着就是了,你不要以为你年轻,身子好,现在不注意一点,等到你这年纪上来了,有你受的,拿着。”
“里面的暖衣穿上了吗?可别自己硬扛着,才开春,三四月,这时候可还是有一阵子冷的,别冻出病来。”
老妪碎碎念了好一会儿,樵夫都觉得有些烦了,连忙把这食盒往棉袄怀里一塞,摆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真的是,娘啊外面风大,你快回去了,别说了。”
“我走了啊!”
他摆了摆手,如逃跑似的从家门口跑着去了山路,这老妪目送儿子走远了,回过神来,看着自家老汉还在那儿拎着个小板凳坐着,道:“伱也是你,年纪这么大的人了,和他吵什么吵?”
“他喜欢那卖肉张屠夫家的女儿,你便去说说就是了,你们两个年轻时候那点儿事儿,难不成还得要影响到孩子?”
这老翁只好道:“那也得要这小子和我好好说话,哪里有儿子大着嗓门儿和老子说话的?!”
老妪知道他这其实已经是有些服软了,笑起来道:“你们两个,一个赛一个的脾气倔,好好好,我这就去张屠夫家割两斤前腿肉,再去打一斤的酒,今晚上,你们爷两儿好好地吃顿饭,喝两杯酒,把这事儿说开了便是。”
老翁没说什么,只是妻子出门的时候,才倔巴巴地开口道:
“去买那个烧火刀子酒。”
“啊?你不是说这酒太贵了,舍不得喝吗?”
老翁闷声道:“春天还有倒春寒,他上山一整天,回来肯定手脚都冻麻了,买点好酒给他喝,热热身子。”
他妻子明白自家老汉的意思,喜笑颜开道:“好嘞!”
当即喜悦,挎了个竹篮子去了张屠夫家,买肉的时候,张屠夫家的闺女就在旁边看着,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看怎么喜欢,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就想着,今儿自家孩子回来之后,就在这饭桌上,把事情都说开了。
到时候今年便把这婚事定下来了。
赵季提着自己的斧头上了山,昨儿和自家老子拍桌子大喊,憋闷得很,他后来也后悔,可正是年轻人,面皮薄,不知道该要怎么和自家老头子道歉,闷了好一会儿,大吼几声,手中的斧头劈砍在旁边树上,劈得树木哗啦啦作响。
吓走了好几只肥兔子,这樵夫修行了一门杂家的功法,身体轻快,几步赶上前去,不辨方向,只追着其中一个狂奔,忽而眼尖,一个水底捞月,抬手抓住了一只肥美的兔子,这兔儿在他手里面挣扎,却如何挣扎得脱?
赵季把这兔子捆了扔到了自己的竹篓里面,笑道:“对了,老头子最喜欢喜吃酒,今日回去把这兔子做了,和他好好说一说这事情,父子之间的事情,只要说了,又有什么说不开的?”
他想到昨日和自家父亲叫喊时候,气急了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那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记忆里面那么高大的父亲竟然变得瘦小许多,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几乎可以把他都罩着了。
“也老了啊。”
他感慨着,提了这斧子,环顾周围,却是发现,这一片区域陌生,自己以前在这山上来来去去的,竟然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这山虽然说是后山,实际上也是极大的,各种地形复杂,哪怕是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老樵夫,也不能说就一定能把每个地方都走遍了,都认全了。
好在是前面见到了有溪流,有水就不怕了,顺着溪流而下,总能找到出口,就算是不在自家镇子附近,可遇到了山村,问一问山中居住之人,也总可以知道自己是去了哪里,哪里又是出口。
赵季安下心来,踱步前行,口中哼唱着山中的小调,不知走了多远,心中都有些疑惑了,这山虽然不小,可是真的有这样大吗?心中逐渐有些担忧,神色都凝重起来,走了足足一两个时辰,天已日中,还是没有找到出口。
又回转几次,却发现前面视野开阔,见到两人。
一名穿着黑袍,黑发垂落的道人;另一个则是气魄雄浑,身躯高大魁梧的男子,两人对坐于溪流之畔,身前一石桌,上面有一棋局,正在对弈。
樵夫见了有人,大喜。
顾不得其他,便快步前去。
大步地走到了这棋局面前。
第32章 烂柯,樵夫,方寸山
赵季走过来的时候,极客气地打了招呼,微一作揖,道:“两位道长,小子是这山下隆山镇的樵夫,代代在此砍柴做个营生,今日却是昏了头,入山迷了路,在这里转了约莫一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到回来的路。”
“两位道长慈悲,不知道这里是何方地界,走哪儿能回去那隆山镇?”
那黑发垂落,气质平和的道人看着棋盘,语气温和道:“小友回身,循着来时的溪走一个时辰,每一次回转皆转向左侧,第五次时候见到有一巨石,石下有树,自那里转而向下,即可归乡。”
“你家人已等了许久,还是速速下山去吧。”
樵夫知了回去的路,反而不那么着急了,想着自己应该是遇到了仙缘。
家中老父老母身子不好,每到夜间都会梦中惊悸,若可求些丹药,也可以缓解爹娘的心悸之症,迟疑了下,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法实在是可恶又贪心,面皮薄,不由发烫,支支吾吾了好久,说不出话来。
又往前几步,又看到了那一局棋,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一局棋的时候,赵季微微一怔,而后不由自主地就沉迷了进去,就仿佛这一局棋实乃是这世上最妙最为玄奇之物,心里面的好奇给勾起来。
想了想,自己虽是迷失了前路,可而今已问明白了回去的路。
这一条路委实是不算短,可他若是放开脚步,一路急奔的话,短短一個时辰也足以回家了,心下反而不怎么着急了,又有此仙缘,那自是先看了再说,这不看还好,只是一看,却是不受控制地沉迷于其中。
纵横交错的棋盘仿佛化作了星辰万象,仿佛化作了整个世界,不断吸引着赵季的目光,这个时候已经是和他心性无关,和他境界无关,只是一种单纯的,生灵对于未知,对于浩瀚星空般的本能向往。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年轻道人手指拈起一枚棋子,轻轻敲击在棋盘之上。
一声脆响!
这声音如响彻在心底。
如同常人痴梦之时,旁边一声洞箫声,穿金裂石,碎玉之音。
赵季一下惊醒过来,面色微白,恍恍惚惚了好一会儿,才是注意到了这声音的来源,看到了那温和道人落下一子,似乎有万象流转变化,他抬起头看过来,眸光温和,道:“小友,来路尚且还在,还是速速离去吧。”
可是赵季已是被这棋局勾起来了心思,心神都在其上,当即有些局促,拱手作揖道:“叨扰道长,只是小子自小好棋,今日看到这棋局,实在是心痒难耐,觉得这天底下再没有什么棋局比起这一局棋更有趣味了。”
“实在是想要看完这一局棋。”
“小子保证不会多说一句话,只在旁边安静看着,仙长慈悲,就允许晚辈在旁边看看棋局吧?”
他说这话,确实是诚心诚意,又极客气,这道人之后又劝说他离去数次,可是劝了几次之后,他却忽而不说话了,只那目光苍茫,扫过了赵季,掠过更远,看到了赵季背后,山下的地方,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
旋即不复再劝,允赵季旁观这一局棋。
棋局本身,也已是精妙非常,更不必说,这棋局之中,神韵无双,赵季看得入神不提,而那道人抬起一子,随意落下,却似是平地里起来了道惊雷,轰隆隆来去,对面男子面色刹那煞白,嘴角似有丝丝缕缕鲜血流出。
而若是有大品层次的帝君来此,当可以察觉得到不同,这深山林地之中的一局棋,却是灵韵极深,如万川归海,绵延变化,经过了这两位对弈者之身,似乎是和这天地万物万象相联。
棋局,便是大道!
棋局之内,即是乾坤!
着神意于棋子之上,对弈,便是交锋,这山下来此樵夫眼中,不过只是两位隐士在这山中对弈,下棋,而在他们彼此眼中,这是厮杀,这古神真灵,落下一子,就如同是挖开沟壑,引动山河流转,磅礴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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