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秀道:“奚王不知静乐与我同心,还道她是间人,虽然误杀良人,却是无心之失,罪不至死啊。”
独孤湘跳脚骂道:“怀秀大哥,你说的什么话?他不问青红皂白杀了家姐,静乐可是你的妻子啊,难道就这样算了?”
李怀秀道:“湘儿妹子,你听我说,静乐之死我亦悲痛,但现在大敌当前,契丹和奚族还是要团结为上,杀了奚王,不是将奚族往燕军那边推吗?如此只能令安贼得意。”
独孤湘怒道:“我不管,我不管!老贼杀了我家姐,我就要叫他偿命!”对江朔道:“朔哥,你帮我杀了奚王老贼好不好?”
江朔心中踟蹰,他心知怀秀说的有道理,但湘儿要为家姐报仇,似乎也没有错。他问独孤问:“爷爷,该当如何?”独孤问却似乎中毒愈深了,心智已迷,低着头只是缓缓摇头,却不知是“杀不得”呢?还是“放不得”?
江朔又问道:“北溟子,前辈,我……”他抬头想找北溟子问计,但举目四望,哪里还有北溟子的影子,也不知他是何时离去的,江朔心中迷茫,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
独孤湘哭道:“朔哥儿,你也不肯帮我么?”
江朔道:“湘儿,我没有……我不是……”
李怀秀道:“湘儿,你何必逼迫溯之?就算不为我契丹一族前途考虑,但为你爷爷着想,也还得以大局为重。”
独孤湘刚才还拭着眼泪,此刻却嚎啕大哭起来,道:“好,好……我不以大局为重……我不以大局为重……今天爷爷受了伤,没人疼我,帮我,你们—……你们……便欺辱我……”
李怀秀连忙解释道:“湘儿妹子,你明知道我不是此意……”
独孤湘却不由他分辨,打断他道:“怀秀,你我今日便恩断义绝,什么阿哥、妹子,休要再提,今日便将李延宠老贼的狗头寄下,早晚必再来取。”
说着推开江朔,独自背起爷爷,转身就走,江朔道:“湘儿,你去哪里?等等我……”
独孤湘却不理睬江朔,自顾跃上自己的桃花叱拨,她背着爷爷仍能一跃上高大的桃花马的马背,直看得一众武士咋舌惊叹不已,要在往日独孤湘必然要哈哈吹嘘、嘚瑟一会儿,但今日她一催坐骑就走,江朔急道:“湘儿,我和你一起走。”
独孤湘仍是不理,急催桃花马就走,一名奚人武将冲上来挡住她马前,怒喝道:“小女子胆敢刺杀我王,现在说走便走么,当我奚族无人么?”
独孤湘也不回话,一抖腕子,飞爪携着李延宠的长刀飞出,直插在那人心口,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死了,独孤湘又一抖腕子,将飞爪收回,李延宠的长刀却留在在那人尸体之上。独孤湘策马奔驰起来,奚族众武士见这长相甜美的少女,出手如此狠辣,竟上都吓得不敢再上前阻拦了。
李延宠见湘儿这煞星上马走了,才战战兢兢起身,但仍躲在李怀秀背后,道:“这小女子好大的脾气,本王险些……”正说话间,忽见江朔还站在原地,吓得他一缩脖子,藏在李怀秀背后。
怀秀道:“怀信王别怕,溯之是我结义弟兄,他不会为难你的。”
李延宠这才活泛起来,道:“溯之小兄弟啊,你可要好好管管你的女人,就是我做错了,我给她赔礼便是了,我这也是受了间人胡剌的误导,可不能都怪在我头上啊!”
江朔却呆立在原地,对李延宠的话语充耳不闻,回望李怀秀道:“怀秀兄,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怀秀见他心焦气短,方寸大乱,忙道:“溯之,你先去追湘儿,我们此间已脱离险境,料也无妨。”
江朔道:“是,爷爷中毒已深,湘儿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我先去追湘儿……”
涅礼已脱下外袍,将静乐公主的头颅恭恭敬敬地包好,交给江朔,道:“江少主……这公主的头颅你带去安葬吧……契丹人欠独孤家的太多,只能来日再偿了。”
江朔对涅礼感激地点点头,接过包袱来,小心地背在身后,一跃上了自己的坐骑干草玉顶黄,又在马上向怀秀、塔里古和杭翰众人匆匆拱手行礼告别,便催动老马追着独孤湘远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第193章 急解柔索
江朔策马穿过契丹和奚族的军队,契丹人都见过他在八门金锁阵中的神勇表现,对这个少年敬若神明,见他要走,纷纷起身向他施礼,突吕、突吕不部的部众和江朔相处多日,更是涌上来要抓他马的辔头,契丹风俗中,为人牵马是最高的送行礼节,江朔急于追赶独孤湘,怎得空与众人寒暄道别?他口称“得罪,得罪!”不敢稍停,催动老马向前直冲。
甘草玉顶黄又名龙骧天马,何等的神骏,听小主人催的甚急,撒开四蹄如腾云驾雾一般,虽然在林地之中左突右闪,仍然前行的甚速,契丹骑士如何抓得到他的辔头,一眨眼的功夫,龙马便穿出人群,去得远了,契丹人见龙马神骏,对江朔的敬重更多了一重,都遥遥伫立目送他远去。
独孤湘所骑桃花叱拨虽也是千里良驹,但毕竟不如龙骧天马,更何况还驮了两人,江朔不一会儿就追上了独孤湘,在她身后喊:“湘儿,我来啦,你等等我!”
独孤湘却不回头,江朔催老马赶上桃花马,再看湘儿在马上将独孤问横着抱在身前,泪眼婆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江朔有道:“湘儿,是我!”
独孤湘这才注意到江朔来了,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对着江朔哽咽道:“朔哥儿,爷爷……爷爷不行了……这可怎么办?”
江朔闻言大惊,忙向独孤问脸上看去,只见独孤问面色灰暗,鼻息微弱,出气多入气少,眼看不行了,江朔忙牵住桃花马的辔头,止住二马,将独孤问抱下马来,扶着他盘膝坐好,以右手一搭独孤问的脉象,只觉爷爷心跳的极快,气息却极其微弱,忙以左手按向独孤问的背脊督脉灵台穴,同时右手握住神门穴,向他心脉中注入内力,助他抗毒,内力入体运行了几个周天,才见独孤问面色灰色退了不少。
江朔见独孤问心脉复稳,心下稍定,对独孤湘道:“东岩子赵夫子曾中过安庆绪刀上的蝮毒,想来很可能和高不危用的是同一种毒药,但赵夫子只是拿手指弹了一下刀背,并未被刀刃所伤,饶是如此他也险遭不测,还多亏白兄献药,才转危为安。”
独孤湘急道:“是什么药?这里可能配制?”
江朔道:“是一种只有半边花的奇异草花……”说着他东张西望,却哪里这么巧就能见到这草药?别说在松漠中无从寻找,那日白猿带回草药,江朔可也不知是哪里所采摘,就算现在把他放在茅山之中,也无处去找这草药,想到此处,江朔不禁挠挠头道:“湘儿,我一时也不知何处去找这草药啊……”
独孤湘原本听江朔说茅山中白猿曾以奇花异草替赵蕤解毒,可还抓到了一点希望,此刻江朔却说无处去寻药,不禁又止不住地流泪,她边哭边道:“朔哥,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要不你给我好好讲讲这草药的模样?我们分头好好找找。”
这时独孤问得江朔内力相助,昏昏沉沉的头脑稍觉清朗,开口问道:“朔儿,你说的可是一种藤蔓纤细,粉紫色的小花,花萼上只有半边有花瓣。”
江朔连忙点头道:“是,是,就是这种花,原来爷爷知道。”
独孤湘喜道:“那爷爷你知道哪里去寻这种草药么?我们去找了来给你吃,就能解毒了。”
独孤问勉力睁开眼睛,望着独孤湘道:“傻孩子,哪有这么简单的……”
独孤湘道:“就算千难万难,我也要为你寻来那草药。”
独孤问微笑着摇摇头,闭上眼睛保存体力,缓缓道:“这花呀叫‘半边莲’,又叫‘急解柔索’,只因它其貌不扬,藤蔓无力,只能匍匐在地缓慢生长,这种草药只生在江左之地,东岩子是江水上游蜀人,是以不知。”
独孤湘一听这草药是江南独有之物,希望再次变为失望,不禁悲从中来又哭了起来。
独孤问轻声安慰道:“好啦,好啦,好湘儿,别哭了,其实就算我们现在身在茅山之中,草药唾手可得之处,也是无用。”
江朔问道:“这却是为何?”
独孤问道:“蝮毒虽然厉害,却也并不罕见,山人多有配蛇药的,可解蝮毒,蛇药以多种草药调配而成,可比单一个半边莲有用的多,我得朔儿内力相助,逼出毒质,按说不会有什么大碍。”
江朔道:“难道是高不危骗人,这不是蝮毒?”但他随即觉得不对,独孤问中毒的样子和赵蕤看起来可是差不多。
果然独孤问摇头道:“当是蝮毒,只是高不危有独门配方,加入了其他的毒物,才使得这毒药如此猛恶。”
独孤湘道:“但如你中的毒和赵夫子那日一样,他能只以一味半边莲解安庆绪刀上之毒,爷爷你为什么不行?”
独孤问道:“是了,东岩子解毒一靠草药,二靠自身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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