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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山海行_圏吉【完结】(200)

  李珠儿若有所思的道:“为避大兄猜忌,因此他入山做了猎户?”

  云姑道:“那到还没有,此人那时可还舍不得王族的富贵,他出家做了和尚。”

  此言一出,独孤问、江朔等人皆吃了一惊,没想到北溟子竟然还有出家做和尚的经历。独孤湘道:“这出家做了和尚,可不是也与王族富贵无缘了么?要我说做和尚这么多清规戒律,不能吃肉,还不如进山做猎户来的痛快。”

  云姑哈哈笑道:“渤海处处实行唐制度,佛教亦昌盛务必,广修了无数佛寺,而此人这个和尚只是假和尚,为的是表明无意王位之志。除了一点,其他什么戒律一概不守,肉照吃、酒照喝。”

  独孤湘奇道:“酒肉都不戒那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云姑道:“便是淫戒,他做了和尚受戒不能生子,没有后代,可不就绝不能做王了么?”

  众人心道不错,一个王子本事再大,没有传人也是枉然,身死既国灭,却也做不得国主。

  江朔道:“云婆婆,我原还以为你是大 野勃的夫人呢,现在看来却是想错了。”

  独孤湘问:“为什么说你想错了呢?”

  江朔道:“云婆婆说大 野勃出家做了和尚,没有子嗣,可云婆婆却是有儿子的,这样看来,她就不能是大 野勃的妻子啦。”

  云姑却“哼”了一声道:“小子自少作聪明,我便是他的夫人,我们成亲在他出家前夕,但他出家之后便不再碰我的身子了。”

  独孤湘道:“那不对啊,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有儿子?”

  云姑道:“因为出了意外,凡事总有意外,此人意外有了个儿子,引得大 祚荣震怒,为了保他儿子,北溟子只能远遁山岭做了猎户,再不回国都。”

  独孤湘嗤笑道:“北溟子日行千里,来去如风,他要真觊觎这王位,随时都能取走大 祚荣的首级,让他远走又有什么意义呢?”独孤湘那日和北溟子处的颇为融洽,因此一直再帮北溟子说话。

  李珠儿道:“这不是做给大 祚荣看的,是做给渤海国人看的。”

  云姑看了李珠儿一眼,道:“你这契丹妮子倒是个明白人,不错,大 祚荣乃渤海国开国之君,一代雄主,他自然看的出来胞弟无心王权,但他却堵不住朝野上下这样想,只有北溟子远走才能解决人心不稳的问题。”

  独孤湘道:“那就不对了,婆婆,这样看来,是北溟子对你们的儿子有大恩德啊。怎地你却视他如仇雠呢?”

  云姑幽怨道:“哼,我怎不恨他?我嫁给他的时候可还是和你们这两个小妮子一样的二八佳人,人都道我嫁给了大英雄、大豪杰,却其实一日鱼水之欢、雨露之恩都没有,如此一晃,耽搁了我十年青春,你说我恨是不恨?”

  独孤湘道:“什么是鱼水之欢?雨露之恩啊?”

  独孤湘虽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心思却还单纯的很,如她这个年纪的唐代女子多已结婚生子的,她却全不懂这些,独孤问打断她道:“湘儿,你不懂的,不要问了……云姑,你既说没有这些事,却怎么会意外有了北溟子的孩子呢?”

  云姑道:“那就要说到我嫁给他五年之后,那一年是则天顺圣皇后长安三年,距今已是四十二年前了,那一年,渤海国来了一位贵客,乃是大唐名医秦鸣鹤。”

  独孤问道:“宫中大医秦鸣鹤?”

  云姑道:“正是御医秦鸣鹤。”

  湘儿问道:“爷爷你也认得这个秦鸣鹤啊?”

  独孤问道:“秦鸣鹤与张文仲同为高宗侍医,高宗患有风眩之症,发病之时头重目眩不能视,秦鸣鹤诊后认为是风气上逆所致,刺破额头放血即可愈之,则天皇后闻而大怒,说天子头上岂可放血?此罪当斩,但高宗皇帝实在痛的不堪忍受,便召秦鸣鹤来勉力一试,秦鸣鹤以针砭刺帝百会及脑刻穴,放血而果愈,由是帝后拜谢,并赐物奖之。”

  独孤问话锋一转,道:“不过高宗皇帝六十二年前,弘道元年就驾崩啦,秦鸣鹤医术再精湛,终究也不能逆天,高宗崩后,秦鸣鹤就辞去宫廷大医之职,此后可就不知所踪了,没想到却是来了北地渤海国。”

  云姑道:“秦鸣鹤其实不姓秦,他是大秦来的景僧,因此以秦为姓。他来大唐原是来习唐医,采草药的,不想阴差阳错留在长安做了宫廷大医,高宗崩后他重得自由之身,便辞官不做,遍历大唐,收集方子、采摘草药。听说渤海国内高丽故地多产人参,因此慕名前来来。”

  湘儿道:“六十二年前……那他到渤海国时少说也有四五十啦,这么个糟老头子却有什么好说的?”

  云姑仿佛想起了当年的场景,少有的没有愠怒,面色温柔地笑道:“糟老头子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他却有个小徒弟,哪一年还是个弱冠未成的少年,名唤秦越人。”

  湘儿道:“咦……他是南方越人么?”

  云姑道:“非也,‘越人’是古之名医扁鹊之字,相传扁鹊姓秦名缓字越人,他这是借了一个上古名医的名号。”

  湘儿道:“嘻嘻……这人看来定也是胡人,竟然以古人的字做自己的名,汉人可没有这样傻的。”

  云姑道:“不错,秦越人不是汉人,而是西域胡人,他也是景教徒,不过却非僧人……”

  第202章 医者越人

  独孤问放下胳膊,舒舒服服地仰卧在榻上道:“想来那位秦越人,定是一位翩翩公子咯。”

  江朔和独孤湘在儿女之情上还都懵懂无知,听了独孤问的话均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独孤湘奇道:“爷爷,光听名字你怎知道那人是丑是俊呢?”

  云姑虽然已是耄耋之年,听了独孤问之言,竟然脸皮上也泛起一阵微红,道:“不错,他不仅人长得丰神玉朗,更兼妙手仁心,医术也极高超,那时我被人打伤,命在旦夕,若非秦鸣鹤、秦越人师徒恰巧到渤海,我早就死了。”

  江朔奇道:“北溟子神功盖世,他的夫人怎会被人重伤。”

  云姑嗤了一声,道:“此人醉心练武,哪有心思顾我?后来才知道打伤我的人是想借着将我打伤,引他以内力替我疗伤,徒耗他的内力,好在其后比武中胜他。”云姑执拗地不肯说北溟子三字,以至于她说的话众人听了还要思忖半天才知她说的“此人”、“他”到底指的是谁。

  云姑续道:“不过打伤我的人可是打错了算盘,此人压根没打算帮我疗伤,只是一门心思练功、备战。”

  独孤湘叹道:“那可有点太无情了。”独孤湘自幼目睹父母伉俪情深,恩爱有加,觉得是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今日听到云姑之言,才知世上竟有如此寡情的夫妻,顿觉她可怜起来。

  云姑道:“嘿……我本对他也没什么指望,只是中了毒掌浑身血液翻滚如沸,真是生不如死,我求此人将我一掌打死便了,他却又不肯……”

  江朔和独孤湘听了不禁互望了一眼,连方才安卧在榻上的独孤问都坐起身子来,云姑所说的症状与当年独孤楚所受之伤实在太像了,独孤楚的伤势虽然得李含光、李腾空和江朔三人之力终于痊愈,却也被痛苦折磨了十年,且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伤,如今说不定能在云姑身上得知打伤阿楚夫人之人的蛛丝马迹。

  云姑却沉浸在回忆之中,并未注意到三人的表情变化,自顾说道:“正在那时,秦氏师徒到了渤海国,他们本是来高句丽故地山中采药的,但见我如此痛苦,以医者仁心却也不能见死不救,师徒二人联手这才治好了我的热毒。”

  江朔道:“原来秦氏师徒也是内家高手,没想到普天之下的高手竟然如此之多。”

  云姑瞥了一眼江朔,奇道:“什么内家高手,据我所知只有汉人才练内功,秦氏师徒是西域番人,可不会什么内家功夫。”

  江朔道:“那他们怎么治好婆婆你的热毒内伤呢?”他曾见李含光和李腾空替阿楚夫人疗伤,知道即使以李含光这样的内功大家,也颇为凶险,因此才说对方想籍着打伤云姑来消耗北溟子的内力,但秦氏师徒居然不会内力,却如何替她疗伤的呢?

  云姑道:“自然是靠医术,秦鸣鹤最善针灸之术,他师徒二人一齐施灸,一人施针守住诸脉,一人却转行针化泄热毒,配合无间方得解毒。”

  江朔听云姑所说之法,与李含光的思路颇为一致,只是李含光用的是内力,秦氏师徒用的却是针灸,但他不通医术,却不知这针灸之法比之用内功,所耗心力可是一点也不少。内力在经脉中行走还能有迹可循,不断催动之下,内息走到哪里,施治之人心中一清二楚,但针灸却是手在皮外,炁行腠里,下针的时机要与人体内脉络中的炁运行同步,内外相协,比之以内力疗伤可又难了一层。

  云姑自顾说道:“这针灸之法亦极耗心力,秦鸣鹤毕竟年岁大了,之后自己竟也大病一场,休养了数月才得恢复,而秦越人则一直在照顾我,景教并不以内力疗伤,纯是靠的医术,以黄精、人参等补气的草药熬制汤药给我吃,来恢复元炁,如此数月我便也大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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