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问道:“我也听过牛天齐的名号,只知道他年纪轻轻便做了宫中大医,没想到竟是秦越人的弟子。”
李腾空道:“是了,他的名字还是秦越人取的,是希望他长命百岁,寿与天齐的意思。他自小,哦,也就是朔儿跟随太白先生的年纪吧,就随着师父四处游方,边行医边学本事,一十三年之后,开元八年关内有发生大疫,就是大内禁中都有不少宫人染疫,秦越人带着牛天齐回到京畿,秦越人献‘广济方’于圣人,在宫中试药,染病宫人竟然悉数痊愈,圣人大喜,下诏照方熬制汤药,这才止住瘟病,但秦越人不喜名利,行踪又飘忽不定,世人只知圣人赐药而不知方子来自越人,久而久之竟然讹传成广济方是当今圣人所创。”
独孤问道:“这广济方我也有所耳闻,还道当今圣人还深通医理,却原来献药的另有其人。”
李腾空点点头道:“不过圣人按方制药送于百姓,也是功德无量之事,至于药方么,想来越人前辈也不会在乎。”她本是相门道女,一心修道,虽然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仍然心思单纯,绝无世人一般的功利之心。
独孤湘问:“那他徒儿牛天齐又怎会做了御医?”
李腾空道:“秦越人医术如此神奇,圣人自然要慰留,希望他留在禁中做御医,但秦越人道自己早已习惯了山林间跋涉的生活,不愿拘在一地,对御医坚辞不受,却道,我这个小徒弟跟随我多年,已尽得我医学之妙,且他有慧根,无仙骨,修道也终是一事无成,不如就将他留在禁中做个御医吧。于是便将牛天齐留在了尚药局听用。”
独孤湘吐吐舌头道:“师父一句话,徒弟就做了太医……”
李腾空笑道:“太医哪是这么容易做的?牛天齐进了尚药局,也不过就是个正九品下的医佐,距离给皇帝诊病的侍御医,可还差了好几个品级呢。但这牛天齐的医术也真是了得,只短短几年时间,便从医佐一路升到司医、侍御医、直长、直至执掌尚药局的奉御。”
江朔道:“由徒观师,秦越人的医术定然高明得很,看来爷爷解毒是大有希望了。”独孤湘听了也连连点头。
独孤问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他虽然生性豁达、乐观,不过听到所中之毒能解,自然也感欣喜,语气中更是轻松了不少,他问道:“腾空子,秦越人却为何到了这北镇医无闾山呢?这大会要说些什么?”
李腾空缓缓摇头道:“这我可也不知道了,越人前辈书信中并未说是什么事。”
独孤湘道:“这可奇了,他连什么事都不曾说,仅凭一份拜帖就让腾空子你们跑几千里来到此间么?”
李腾空微笑道:“可不是么,不过他可不止请了茅山一派,天下闻名的医者都收到了拜帖。”
独孤湘道:“可别是收到拜帖的人都不来咯,那可就尴尬了。”
独孤问道:“小妮子还这么调皮,腾空子在说正经话呢。”独孤湘这才止住了胡言乱语。
李腾空笑着对独孤湘道:“不妨事,我敢说收到帖子的人也好,门派也好,定然会来,只因秦越人在医者之中犹如神人,武林有泰山北斗,医者中自然也有领袖,虽然秦越人几十年来一直在四处游方,但在大唐医者心目中他便如江湖盟主、武林至尊,盟主一声令下,这些人怎会不至?”
说到这里,叶清杳瞥了一眼江朔,语带嘲谑地道:“越人前辈我可不晓得,不过有些人么,发的号施令也未必有用。”
独孤湘怒道:“朔哥儿是公推的江湖盟主,漕帮帮主,怎会说了不算?”
叶清杳还待要反唇相讥,李腾空忙拦住她,对江朔道:“我师徒二人这就准备启程登山了,如诸位不嫌弃,便和我们结伴一路上山,届时听越人前辈怎么说,便明一切。”
江朔回头,见独孤问点头,便道:“好!腾空子想得周到,我们这便走么?是否要等韦景昭、韦渠牟两位师叔么?”
李腾空道:“按此前约定,两位师叔带着茅山弟子应该已经上山了,我们约好了在山中北镇庙碰头。”
云姑道:“那个小妮子呢?”
江朔道:“云婆婆不用管她,珠儿姊姊想必就在左近,只是她如不想被你见着,就是掘地三尺也找她不到;但如果是她有事寻你,就是藏到天涯海角也躲她不过。”
云姑哼了一声,她原想反驳这也未必,但一想到江朔功夫高出自己甚多,以他的身手尚且这样说,自己也没什么不服的本钱。
这时只听楼梯脚步声响,一个伙计领头,带了一群人一起上得楼来,为首那人就是被云姑拿捏的那位,他高喊道:“上菜啦!”
云姑却道:“我们这就动身!”她心中记挂秦越人,如今有了他的消息,哪还有心思吃饭。众人也是一般心思,一齐起身。
伙计正待要上菜,却忽见各桌的客人无论高矮胖瘦,一齐豁然起立,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不禁吓得后退两步,险些从楼梯上跌下去,他嗫嚅道:“这个……这个……小店刚刚备得了饭菜,诸位英雄起身是要做什么?”
云姑道:“我们要走啦,这饭菜准备得太慢,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那伙计大惊,道:“这餐食所费甚巨,可不是我们小店伙儿能出得起的。”当即跪下磕头,眼泪鼻涕横流,哭泣道:“大侠……女侠……饶命啊,如不结账小的包赔不起损失。”
云姑却道:“老太婆我没钱。”说着自顾自下楼去了,大无信忙跟着阿娘下楼去了,二人都有武功,身法好快,一晃眼的功夫,穿过众伙计,下楼去了。
江朔和独孤湘却不好意思硬闯,便起身扶起独孤问,准备从窗口跃下。
李腾空起身后却对那店伙计道:“小哥儿,饭钱自然不会短了你的。”说着命叶清杳取出一匹红绡给了那店伙计,那伙计这才破涕为笑,但旋即又烦恼起来道:“那这几位杵在这里算作什么的?请几位大侠收了神通吧。”
江朔道:“不妨事的,他们再有一个时辰就能活动自如了。”
伙计不禁撇嘴,城内百姓对曳落河武士可没什么好感,这么多曳落河蜡烛般地插在二楼地上,哪还有人敢上来喝酒用饭,但他终于憋住没说。
李珠儿让江朔和湘儿搀着独孤问小心下楼,自己和叶清杳跟着后面下了楼又让店伙计取了江朔、独孤湘的马,又取了自己和叶清杳的黑白二卫,又给了些赏钱,这才和众人一齐策马向西城门方向走去。
第207章 北镇祀庙
依照唐制,军队戍守之地,大者称军,小者称守捉,怀远镇便是边地一处守捉要塞,江朔一行人走到城门口才发现有军兵把守,李腾空手中过所公验与李珠儿不同,写明了她和叶清杳二人名姓、样貌、行李、连所乘黑白二卫都写得清清楚楚,众人自然不能用此过所跟随出城。
江朔、湘儿当然不惧这些守门军兵,但如硬闯难免横生枝节惹出麻烦,正为难间,云姑从怀中掏出一个纸札道:“那小妮子早想到了这一节,有公验在此。”
江朔接过来一看,却是平卢军使府的公验,上面签押俱全,云有北地商人薄大,携叟妪二人、僮婢各一,出入营州各地贩卖药材,各城守备一体放行,大无信姓“大”,一望而知是渤海王族,因此李珠儿化“渤海”为“薄”,将他的名字写作“薄大”,其余人等的姓名自然也都是化名。
云姑道:“这是那小妮子走时掏出来给我的,并非急就章 看来早就有所准备,这妮子心思如此缜密周全,想来叫人生畏。”
湘儿道:“管他呢,有珠儿姊姊料理一切,我们倒乐得轻松自在了。”说着一把夺过公验,去交给守城门的军兵。
守门的官兵并非曳落河,而是本地戍卒,为首的队正接过公验,又看了看江朔一行人,道:“这老的老,少的少,看穿着打扮也不像商贾啊。”又指着病恹恹的独孤问道:“这老家伙怎么了?”
独孤湘回道:“我爷爷病了,听说城外医无闾山上北镇庙灵验,我们要去给他祈禳。”
那队正听了勃然大怒道:“胡说!北镇祀庙也是你们去得的?”
原来北镇庙是皇家祭祀北镇医无闾山山神的祀庙,寻常百姓却是不得入内祈禳的。队正正要发令拿人,他身边一个小卒忙拉他衣袖小声道:“张队正,且慢。”
那张队正回头怒道:“作甚?”那小卒仍是轻声道:“队正且看签发公验的是左领军仓曹参军,平卢镇掌书记高尚。”
张队正不屑地道:“仓曹参军也不过正九品下,与某品级相当,也要给他面子么?”
小卒凑近了道:“大人是中原来的,不知道范阳之事,这高参军乃是安中丞的智囊,品级虽低,却是中丞亲信,执掌军中要务。”
张队正声音变得有些迟疑了,问道:“那……那便如何?”
那小卒声音越发的轻了,贴到张队正耳畔细语道:“高参军执掌仓廪署可不是管粮秣的,而是替安中丞办些间人、谍者的事情,听说他手下老、残、乞、妓形形色色,无所不有,今日这队人虽然奇怪,又要在今日去北镇庙,怕是高参军与安中丞另有擘画……这个……我们还是不要过问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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