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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山海行_圏吉【完结】(213)

  还没等江朔谦逊几句,新罗僧信行却冷哼一声,心道看江朔二十不到的年纪,纵使天纵奇才又能有多大的本领?汉人一贯狡诈,怕是输了第一阵,找个少年出来混赖,他自持身份不便动手,向朴道炯使个眼色,朴道炯立刻会意,大喝一声:“我们今日只论医技,练武的小子别来捣乱呐,去,去,去……”说着跨步上前伸手一搡江朔右肩,想将他推下台去。

  江朔哪把朴道炯这样一个莽夫放在眼里,不闪不避,待他手沾上肩头,玉玦神功内力自生,朴道炯立刻如推上了一块水中滑石,手里推了个空滑向一边,他怒道:“哟,小子好滑呐……”却伸手去抓江朔左肩,他五指如钩,仿佛少林鹰爪神功一般,可惜徒具其形而无其实,五指刚抓上江朔肩头,江朔内力一送,将他五指弹起,朴道炯这一抓颇为用力,抓空之后,五指抠向自己手掌,指甲嵌入肉中,登时鲜血长流。

  独孤湘这时也早已跃上台来,一见朴道炯手掌流血,忙一杵全行俭道:“全大贤快看,这姓朴的会妖法,他自抓的朔哥,朔哥可没还手,他手掌就流血了,看来他会这让自己破皮流血的祝由之术,方才试针之时定也是施的此法,可不是你输了。”

  全行俭不知独孤湘在戏虐胡说,疑惑道:“祝由那也是以天人感应之法,祈祝疾病痊愈,这让自己流血之术,却又有什么用?”

  独孤湘一本正经地道:“怎么没用?你看方才九针之中,什么大针、铍针的,不都是放血的么?他学了此术可就省得用针啦……”

  全行俭道:“哦……也是一理,但……医者用针那是给病人放血,他放自己血又有何用?”

  独孤湘道:“全大贤你糊涂啊,何为祝由?他只需把念的咒交给病人,病人不就自己也能放血了么?”

  全行俭真诚地点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还有此等神术,小女子你小小年纪懂的倒不少,不知是哪位医家的后代?”

  独孤湘叉手道:“我耶耶姓葛,虽不是个医生,却也颇明医理。”

  全行俭见她和江朔与韦景昭、李腾空颇熟,道她定也是道门中人,唐人逢迎最喜抬人郡望,全行俭忙叉手赞道:“原来是抱朴子葛洪之后,失敬,失敬。”

  独孤湘纯是故意胡扯,全行俭却有一多半是信了的,他二人一搭一唱,早逗得台下医师哄笑不止了。

  再看朴道炯和江朔那边,朴道炯抓、捏、拍、打、锤各种姿势早都试了个遍了,非但奈何不了江朔分毫,还把自己搞得又是流血,又是瘀肿,他越发的暴躁,怒吼连连,竟然施展拳脚功夫向江朔打来了。

  江朔却毫无惧色,以穿星步与之周旋,同时对台下李腾空道:“腾空子,我看这朴郎怕是发了躁郁之症,可有针灸治疗之法?”

  李腾空知道江朔有意要叫朴道炯吃些苦头,笑道:“我看朴郎可能是体内火热扰动心神,煎熬以致体内津涎成痰,痰火内动而发狂躁,可刺他手太阴肺经天府、中府二穴,助其清热化痰,再刺他足厥阴肝经期门、章门二穴,助其疏肝理气,安神定志。”

  江朔道一声“好”,随手一抄将方才全行俭掉落在地上的石针捡起,迎着朴道炯而来,朴道炯见江朔气势一变,转守为攻,心中一凛,竟生了怯意,转身想跑,信行却喝道:“道炯,让他刺!”

  朴道炯不敢违拗,只得转身站定喝道:“来呐!”他话音尚在空中,江朔已双手并举,出手如风,刺中了他左臂天府,左胸中府,右胁章门,右腹章门四穴。

  江朔也学着信行一般,向旁一闪让台上台下诸位医师好看个清楚,却对着李腾空叉手行礼道:“腾空子的方子真灵,一刺这四穴登时见效。”

  众医师见朴道炯站在原地呆立不动,心道针灸之术哪有这么灵的?就算有效也不至于人都动不了啊,原来江朔刺穴之际注入了内力,此刻朴道炯穴道闭塞,自然无法行动了,再看他身上插着的四枚鍉针,均入肉寸许,亦和信行行针时一样,没有一丝血珠渗出。

  众医师见状一齐喝彩,李腾空也点头赞道:“朔儿,好俊的功夫。”

  原来江朔自见了北溟子与人交手,又自与六曜过招之后,内功虽不可能一朝精进,但手上功夫已在不知不觉中又上了一个台阶了,他此刻刺穴之时,两手发两招,四枚针几乎同时刺中朴道炯的四处穴道,便是化用了北溟子脚踏七星的功夫。

  这一下可大出了信行的意料之外,他让朴道炯不要闪避,放任江朔施针,是考虑到此番不是比武定胜负,而是考校医技,如江朔刺在朴道炯身上或流血,或断针,甚或他就是刺死朴道炯,那也不过是江朔武艺高强,论针科医技却是新罗国胜了,岂料江朔竟然准确刺中朴道炯的四处穴道,其手法之妙更不待言,信行大惑不解,喝问道:“道炯,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能明着问朴道炯为何不移穴,只能含糊问他,江朔一笑,叉手道:“大和尚,我方才刺朴郎四处穴道时,尚有闲暇,随手点了朴郎哑门穴,此刻他是说不了话了的。”

  江朔于电光火石之间连刺朴道炯四处穴道,竟然还说尚有闲暇,然而看朴道炯的样子,他又似并未虚言夸大,信行也不禁心中震动。

  全行俭道:“江少主,你刺穴手法高妙,全某佩服……不过,这朴郎不是奇穴郎么?为什么你刺他四穴都是正穴位置所在,却依然见效呢?”

  江朔对全行俭叉手道:“全大贤,因此我说你被朴郎骗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奇穴郎,只是学了些移穴易脉的法门罢了。”

  全行俭道:“这,这……这可太神奇了,经脉腧穴竟能在体内移动,全某可是闻所未闻啊。”

  江朔道:“无怪大贤不知,这本非医术,而是武功。为的是与人对战之时不会被敌手制住穴道,不过,移穴易脉之术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过后还是要回归本位的。”

  全行俭听得似懂非懂,又问道:“可是为什么江少主你刺他之时,他却不移动穴位,任由你刺中呢?”

  第215章 脱骨奇术

  江朔拿起一枚针,对着全行俭笑道:“全大贤有所不知,江某不才,恰也学过这门功夫,因此知道这腧穴变移之理。所谓移穴易脉说到底是一种内功心法,我手捏鍉针刺穴之时,先以小指这么一点……”

  江朔翻转手腕,让台上台下众人都看清他捏针的手势——只见他拇指和食指回勾掐住鍉针,同时将小指直立,杵在前面,江朔续道:“我先以小指点朴郎腧穴,那时腧穴自然移转,是点不中的,但穴位变移只在一瞬之间,待我撤回小指,皮肉上压力骤去……”

  说着他勾回小指,拇指和食指却向前一递将鍉针送出,道:“我再刺穴之时,变移的穴位已回到原位了,一变已终二变不及,因此无有不中。”

  一众医师中有不少习武之人,一听之下已明其理,但说起来容易,要在瞬息之间施展出先点后刺二段刺穴法,还要同时准确刺中四穴,就算江朔将方法说出,除了他自己,在场怕也没有第二人能做得到。

  韦景昭打一道稽,赞道:“雷声普化天尊,也亏得溯之你有此神功,才能破解这移穴易脉之术,不然我们可都还蒙在鼓里呢。”

  信行冷笑道:“汉人医家果然好手段,须得靠习武之人相助才能取胜,佩服佩服。”

  那按摩科的医师脾气火爆,怒道:“呸!你们先以内功冒充奇穴误导全大贤,被江少主戳穿,却翻过来诬赖我们,可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新罗世子乾运道:“嘿……争论徒费口舌,这针科便算大唐赢了也无妨,既然是考校四科定胜负,有闲工夫斗口,不如便比试下一科吧。”

  那壮汉叉手道:“在下箕城巢承业,向新罗国讨教讨教按摩科的医技。”

  信行道:“大隋有一主持编撰《诸病源候论》的医学博士巢元方,不知与阁下是什么关系?”

  巢承业一扬下巴,傲然道:“巢元方便是乃祖,我箕城巢氏世代为医官,在下现任太医署按摩科博士。”

  巢家世代行医,尤善按摩及消息引导之术,其祖巢元方乃隋代太医博士。除了奉皇帝命令主持编撰了《诸病源候论》外,更撰有《养生方导引法》,创“补养宣导”之法,论述一千七百种病候均可以按摩引导代替药石,因此巢承业提到其祖自然也颇为自傲。

  信行哈哈笑道:“巢氏所论多有讹误,其书错漏百出,不想其后竟然还有脸行医呐。”

  巢承业听了冲冲大怒,双指戟指信行道:“妖僧胡言乱语,来来来,你便说说乃祖书中有何讹误?请在场各位大贤评判评判,看看是我巢氏错漏,还是你新罗蕞尔小国见识短浅。”

  信行道:“《诸病源候论》只论病因证候,却无治法和方药,不提也罢。《养生方导引法》近巫术而少医技,其中对骨伤的推拿治疗之法更是错谬连连呐。”

  巢承业怒极反笑,道:“哈哈,乃祖医道精微,本不是尔等蛮夷所能通晓,原只能在伤科上见个高低,却还绕好大个圈子,实在好笑,便请出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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