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突然喊道:“然后你们就在北镇庙设陷阱害死了信行等人!当真可恶!”他见摩尼教教徒源源不断涌上崖来,几乎将佛阁外的空地都站满了,胆子又壮了起来,他知摩尼教人再多也未必拿得下江朔,对李归仁道:“李将军,这颠倒黑白的言语我可听不下去了,金侍中既然有所顾忌不肯动手,就由我们联手灭了江朔这小子吧!”说着向崔、田二使一使眼色,二人立刻带领教徒围了上来,想要群攻江朔。
金良相却道:“慢来,话没说完,先不要动手!”紧接着以新罗语呼喝一声,他手下一众新罗武士立刻抽出兵刃,在他身侧展开,这些新罗武士有二十人之多,双手持着短柄三尖叉,瞪视着摩尼教众人,眼看局面剑拔弩张,阿波忙道:“好说,好说……侍中不要伤了自家和气。”拿眼一瞟崔田二使和众教徒,让他们又退了下去。
江朔可不惧摩尼教,续道:“太医署医学共是四科,医科典籍双方各不相让,无从考校胜负,双方便相约以针灸、推拿、咒禁三科比试,然而信行所凭的却并非医术,他让门人以移穴之术比试针术,以缩骨之术比试推拿,这可都不是医术,而是源自魔教的邪术。”
金良相眯缝着眼睛思忖片刻,道:“这可和信行走时与大王所说的大不一样啊……”他虽不知“移穴”、“缩骨”之术具体为何,但听名字也能想象一二,想来也不是什么明门正派的武功。
金万宗道:“汉人素来狡诈,这小子所言也未必就是实情。”
阿波忙道:“不错,不错,江小贼素喜扯谎,信他不得。”
金良相见阿波急赤白脸的样子,知他心虚,倒有七八成信了江朔所言非虚,金良相对江朔道:“你说下去。”
江朔道:“信行门人朴道炯与晦明二人以魔教邪法胜了大唐医师,幸而被我们识破,才反败为胜,信行这才下场要与我比试咒禁之术……”
金良相沉吟道:“信行门下似乎确有此二人,晦明乃毛祇寺僧人,朴道炯是我真骨花郎,只是从未听说他们会什么移穴、缩骨的古怪法门。”
独孤湘道:“他们是服了魔教的秘药,才能在短时间内就学会这两门邪法的。”
阿波气急败坏道:“小妮子胡说,哪有此事?”
金良相斜睨了阿波一眼,手上抓着独孤湘的劲力却减轻了些许,道:“既然是摩尼教的秘术,你们两个小小年纪,又是如何识破的呢?”
江朔道:“我所学武功秘籍中有‘移穴易脉’这门奇术的记载,在朴道炯身上一试果然如此;而湘儿出生陇右独孤家,听说过‘分筋缩骨’这门奇术,依她所言果然破解了晦明的缩骨功。”
金良相道:“恩……如此说倒也合乎情理,你们识破之后,就杀了道炯和晦明二人么?”
独孤湘道:“怎么可能,朔哥宅心仁厚,只是制服二人便即摆手,可没杀人。”
金良相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道:“那后来呢?姓江的小子,你是怎么和信行比试咒禁之术的呢?你当真是个巫觋么?”
独孤湘道:“怎么可能,朔哥可是凭的真功夫,反倒是那信行老和尚,假模假式要和朔哥比试什么掐诀念咒,其实是在二人所站木桩之下点燃了光明盐,想要靠此邪药取胜。”
金万宗道:“这光明盐到底是什么邪门玩意儿?为何我全身酸软,内力全失,姓江的小子却没事?”
独孤湘道:“这光明盐乃魔教秘药,又名十软散,一旦吸入焚烧产生的烟气,便会内力全失,非但如此,内力越强中毒之后便加绵软无力,不会内功之人却毫无影响。”
金万宗奇道:“照你这么说,姓江的小子不会内功?”
江朔在他身后道:“我非不会内功,而是我所练内功与世间各派内功心法皆不相同,故而不惧光明盐,因此又胜了第三阵。”
金良相道:“就算确如你所说,信行也只是道德有亏,没必要将他们都赶尽杀绝吧?”
江朔道:“信行大和尚并非我们所杀,乃是被燕军曳落河武士以弩箭射杀的。”
金良相与金万宗同时瞠目道:“此言当真?”金万宗道:“小子可别信口开河,你说话可有实证?”
江朔道:“燕军并未杀死使团所有人,世子金乾运还活着,目下就在……”他本想说就在寺外林中,但怕燕军还有高手在,一旦得知金乾运、秦越人等人都在左近,前去大索,虽然韦景昭所率一众茅山弟子功夫也不弱,但如遇着曳落河大军怕也难以抵挡,于是改口道:“……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金良相转头盯视阿波道:“大慕阇,这对小儿女所说是否是实情?”
阿波嘿嘿冷笑道:“侍中与大上等不信盟友,却信两个小儿,我也无话可说……”
第232章 阴谋浮现
金万宗与金良相见阿波不做正面回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便已知此事恐怕确如江朔和独孤湘所言,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金万宗道:“小子,你快替我解毒,我们助你二人逃离此地,但你也要带我等去找我国世子。”他既如此说,那便是信了朔湘二人之言了。
江朔看了看被金良相擒在手中的独孤湘,还在犹豫,金万宗对金良相道:“良相,我们先放人。”金良相点点头,便即松开了手。
独孤湘双手得以解脱,拼命甩甩手,揉着腕子道:“都被你勒出血痕啦,金侍中你下手可太狠了。”
金良相歉然道:“是金某出手重了,我这里有活血化瘀的良药。”说着伸手入怀取药,独孤湘却嗤道:“新罗人都只道自己的医药是最好的么?我大唐的伤药却比你好上一千倍,一万倍。”金良相被她搥的毫无脾气,只得闭口不言。
江朔见状,也不再疑心,将七星宝剑还剑入鞘,取出方才夺来的葫芦,拔开塞子,学着方才田乾真的方法,倒了一丸解药给金万宗,道:“大上等将这药顶在舌下,可保无恙。”
田乾真在一旁道:“他已中毒,须得吞服,顶在舌下是为了在药丸融尽之前,可暂时不受光明盐的影响。”
崔乾真狠狠瞪了田乾真一眼,怒道:“田左使你去教他这些做什么?”
田乾真真诚地道:“这位江少主习得不惧光明盐之功,又夺了解药去,恐怕是明尊之意,明尊至善至完,既然让他得了解药去,自然是要治病救人的。”
田乾真笃信摩尼教,难免有点迂腐了,但他把明尊抬了出来,明尊就是摩尼教至高神光明神,摩尼教教义认为明尊全知全能,崔乾真也不能反驳说江朔不会中毒,抢夺解药不是明尊的旨意,而是江朔自己的本事大,那岂不是变成明尊管不得江朔了么?崔乾真涨红了脸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骂出口,只重重地“哼”了一声。
江朔心道这田乾真虽然投身明教,但倒也不是个恶人,当即按田乾真所说又取了一粒药丸给金万宗,让他一粒吞服,一粒含在舌下,又让独孤湘也取出药丸,让她和金良相各自含一粒在舌下。
独孤湘道:“朔哥,我们都要杀出去了,却还吃这药干嘛?”
江朔道:“李归仁手段厉害,就算加上新罗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想还是用先前一样的法子。”
金万宗服下解药后果然内力渐渐恢复,他起身笑道:“江小友,这法子好,我们便以这大鼎做盾,看看明尊庇不庇佑燕军。”
这时阿波和胡剌等人早已退出佛阁,躲到李归仁身后,江朔依样施为,挈着大鼎走出佛阁,将大鼎一挥,燕军也好,摩尼教徒也好,都知道这光明盐的厉害,纷纷闪避,登时将阁前清除一块空地,独孤湘和二金跟着出阁站在他身后。
果然不出江朔所料,摩尼教没有更多的解药,李归仁亦惧光明盐不敢上前,他喝令几声,曳落河武士纷纷取出臂张弩向着江朔瞄准,那铜鼎虽大,遮住江朔的身子不难,但要遮蔽独孤湘和二金却远远不够。
这时二十新罗武士也涌出佛阁,在他们身后雁翅排开,这些武士都已收起了钢叉,居然也都操上了弩机。新罗向大唐称臣不下百年,大唐军制、兵械新罗多能仿制,阁前空地有限,曳落河武士也不是二十几人而已,更兼背后是崖壁,立足不稳,相比新罗武士的阵型方位毫无优势。
金万宗道:“江小友,你大胆往前走,他们要是敢发箭,我们倒要看看谁射得准。
阿波躲在李归仁背后,紧张地小声道:“李将军,你看怎么办?”
李归仁见这阿波堂堂一教之主,居然如此猥琐,不禁有些看他不起,斜瞟一眼崖上穿着不同,武器各异的摩尼教徒,心中更加不屑,这时只听一人嗤笑道:“一群乌合之众,留在此地也没什么用,下崖去吧。”
阿波如蒙大赦,轻声下令道:“二使,快撤……”
田乾真道:“可是……圣火还在江朔那小子手中。”
崔乾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明尊既然将圣火送到这小子手中,自有他的道理,田左使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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