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玉铉却已经看出明堂,忙上前拉住程千里的手臂,道:“哎……我看这癞头和尚可怜得很,你又何必断人财路,咱少东家向来仁善……”说着转头望了一眼江朔道:“就让这癞和尚替少东家牵马吧,赚几个养家活口的铜板而已。”
程千里还不明白,道:“可他……”
卢玉铉轻轻摆摆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和尚是要给我们引路呢,只管跟着他便了。”
程千里这才醒悟,也悄声道:“哦,哦,哦……是,是,是,我早说他有古怪了……”
江朔也不说话,任由这赖头和尚牵着黄马一路走去,说也奇怪,黄马乃龙骧天马,若非江朔吩咐,寻常人别说牵它,根本近身不得,不想被这癞头和尚牵着却颇温驯,任由他牵着在城中大街小巷四处兜兜转转。
如此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越走越是僻静,癞头和尚却推开一扇门,进入一处宅院,这宅子看来荒废已久了。
程千里道:“哟……难道这和尚是打家劫舍的强盗,故意引我们来此处?”
那癞头和尚却一抹脸,从脸上到头顶揭下一大片物事,原来他的癞头和脓疮都是假的。此刻看他面目清秀,是个中年僧人的模样。
僧人对着江朔叉手道:“江少主,怀瑾有礼了,请下马吧。”言毕双手互相搭在一起,单膝下跪在江朔马旁,要给他做下马凳。
江朔此时也认出他是摩尼教妙风堂的堂主怀瑾,那日魔教总坛被毁后,他在睿息的劝说下背弃乙亥阿波大慕阇,跟着睿息一起先行出发来了倥侗山。
江朔怎会踩人手下马,自己一片腿,避开怀瑾的双手飞身下马,又顺势将他扶起,问道:“怀瑾堂主,原来是你,睿息长老呢?”
只见宅中睿息推门而出,笑道:“江小友,你们怎么才到?我们在此处等了多日了。”
江朔道:“一言难尽……睿息长老,你们怎么藏身此处?”
睿息道:“我们奉行摩尼教义,不敢有丝毫违逆,摩尼教徒不得蓄积钱货,亦不得住店,我二人两袖空空,可不就只能找这荒弃的宅子来住么?”
怀瑾道:“好在荒宅还真不少,我们可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这所不错的宅子……”
睿息叹息道:“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大唐河西、陇右连年征战,往往家中男丁征战不回,这个家就败了,这样的人家,不止在边城,就是中原腹地也不少见。”
江朔亦慨叹道:“平凉城距离西京长安不过六百里,也已经如此情境了么?”
卢玉铉道:“少主,现在不是慨叹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先解决眼下之事吧。”
睿息也点头道:“不错,解救天下苦难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现在要第一要务便是崆峒奇门。”
江朔问睿息道:“睿息长老,你们到得比我们早,飞鸿子和乙亥阿波回山了吗?”
睿息道:“已经回来了,这几日摩尼教的人都在向崆峒聚拢,目下平凉城中各处逆旅都有阿波的手下,故此让怀瑾出来接应你们,以免投店时被阿波手下撞破。”
程千里好奇道:“睿息长老,我们伪装得这么好,怎么一进城就被怀瑾认出来了?”
怀瑾笑道:“这却不难,我为妙风堂主时,在辽东龙泉寺时冒充知客僧,就见过江少主的坐骑,你们虽然乔装改扮,江少主的这匹龙驹天下罕有,故而怀瑾能一眼认出。”
江朔恍然大悟道:“是了,原来清杳妹子替我们改扮时,特地给黄马披了马衣,就是为防老马被认出来。”他虽然已经知道“老马”并不老,却仍然习惯这样称呼,但想到叶清杳的细心,不禁心中又是一痛。
卢玉铉却道:“啊呀,不好,怀瑾和尚能认出龙马,魔教众人能认出来的也不在少数!”
众人立刻感觉到了事态严重,卢玉铉对王栖曜道:“曜郎,拿上弓箭,上屋顶望风。”紧接着对江朔道:“我们在此地人单势孤,若魔教大举攻来,被堵在里面可就麻烦了,依玉铉之见,我们要尽快退出平凉城才是。”
王栖曜才应声上房,江朔尚未开口,就听宅外叩门之声,一人朗声道:“江少主大驾光临崆峒,我家主人特差遣我等前来迎接江少主登山论道……”
第387章 葛氏源流
江朔与睿息面面相觑,心道:来得好快。
怀瑾悔道:“都怪我不谨慎……”
卢玉铉道:“自责也是无用,既然对头登门了,咱们也别藏头露尾啦。”
卢玉铉又向程千里一瞥,程千里会意走上前去打开大门。
程千里是少林俗家弟子,除了那嚇人的长柄战斧,降魔掌的功夫也十分了得,他将战斧挂在马上,空着一双手走到门旁,一手猛地往里一拉门,却不禁呆住了——门外空空如也,不见一人!
程千里大奇,忙冲出门外,此宅地处城中荒僻之地,两侧街道空空如也,别说人连条狗都见不到一个,程千里快步回到宅中,对众人道:“外面没人,难道是有什么精怪在和我们开玩笑?”
王栖曜却在屋檐上以弓箭指示道:“在宅子里面呢。”
卢玉铉笑着拿手中团扇一指,道:“程郎你来看,精怪在此。”
程千里转头一看,庭院中不知何时站了三人,为首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仆役,程千里不禁使劲揉了揉眼睛。
此三人真好像变戏法一般突然出现在院子中间,那中年人身着棠苎襕衫,头戴软布幞头,往脸上看面皮白净,蓄着三绺墨髯,一副温雅儒生打扮。
两个仆役则是灰布短衫,头上黑布包头,一副苍头的打扮,奇怪的是此刻天色尚早,二人却挈着火把,看来刚刚熄灭,还兀自冒着青烟。
从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来看,显然不是摩尼教徒,此时正在申酉之交,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显然也非精怪,程千里上下打量了那中年人一番,才怔怔问道:“你……你是何人?是人是怪?”
那儒生笑道:“在下自然是人。”又对江朔叉手道:“听闻江少主大驾光临崆峒,我家主人特差我等前来迎迓。”
眼前的状况显然大出程千里的意料之外,一时竟然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卢玉铉忙疾趋两步,上前叉手道:“这位兄台请了,不知你家主人台甫怎么称呼?”
那儒生笑道:“众位到了地方,自然知晓。”
这时候程千里蛮混劲又上来了,摆手道:“哎……兄台此言差矣,你等这样倏忽来去,你不说你家主人是谁,我们怎么敢去?”
那儒生哈哈大笑道:“众位敢这样大摇大摆进平凉城,却不知我要邀你们去何处么?”
睿息捻须笑道:“是了,定然是要去崆峒山咯,诸葛静虚是阁下什么人?”
那人闻言叉手再拜道:“在下葛其真,诸葛静虚正是族叔。”
睿息“哦”了一声,道:“难怪看着有几分诸葛家人的神貌。”
葛其真叉手道:“老丈认得我家主人?”
睿息先叉手再抱拳,将左右手合抱,互相扣住拇指,对着葛其真露出拳头道:“在下瀚海流沙宫主人,谢延昌的便是,当年斗极峰英雄大会,谢某有幸与三圣见过一面。”
江朔一愣,为何睿息长老知道漕帮内部的切口,又为何要冒充谢延昌?又想,是了,对方既然不认得他自然不是摩尼教的人,说不好还是摩尼教的对头,因此睿息隐藏身份以免是非。
葛其真知道谢延昌是一老者,对睿息竟不起疑,道:“原来如此……”忽而神色黯淡道:“世上已无三圣,这尊号再也休提。”
程千里奇道:“诸葛真人去世了?”
葛其真道:“这位郎君何出此言?家主健朗得很呢。”
程千里道:“既然健在,怎么说世上已无三圣?难道另两位……”
卢玉铉见葛其真面露不悦的神色,忙拦阻程千里道:“程郎别再作此孟浪言语,别说三位圣人没事,就算百年之后,也自有传人,如何就会断绝?”
程千里一拍巴掌道:“我也正觉奇怪啊,世上已无三圣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葛其真叉手道:“诸位随我去见了家主,一切疑问只能解开,何必在此白费功夫揣测呢?”
睿息点点头,对江朔道:“少主,那我们就随着他走一遭。
江朔悄声问睿息道:“诸葛静虚是何人?这三圣又是何意?”
睿息道:“世上所有名山大川都是一教独尊,如茅山为道藏,峨眉为禅林,就是嵩山,那也是嵩阳观在太室山,少林寺在少室山,分居嵩山二脉,而崆峒山三教处共一山,可说是独此一山,三圣便是崆峒山上儒释道三教的掌教,崆峒派历来是三圣共治,诸葛静虚便是儒家的圣人。”
江朔点点头,他听说飞鸿子自创奇门,号称四圣,心道三圣邀我们前去碰面,算上撞上正主了,于是对葛其真叉手道:“如此有劳诸葛先生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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