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本连呼:“哈撒难!哈撒难!”
这是大食语连声叫“好”之意。
江朔却担心拓跋守寂只是弓术了得,若近身格斗未必是这伊本先知的对手,毕竟在斗极峰上他见过伊本手下两名黑袍武士的诡异功夫,只怕伊本的功夫也不会弱。
空空儿也道:“拓跋公,你不要逞强,若他捉了你去要挟崖下的弓手,可就麻烦咯。”
拓跋守寂道:“二位勿忧,我自有破敌之策。”
伊本唯恐他变卦,大喝一声,将手中用以掩护的武士尸体向伊本一抛,同时黑袍一抖向伊本扑去。
拓跋守寂长笑一声,左手一拍,将那武士的尸体推到一边,右手将曲木手杖向前一指,直戳伊本的前胸。
江朔见二人动起手来,不禁心中一阵紧张,空空儿却反而不再焦急,反而悠闲地对江朔道:“溯之,你看这大食先知像不像一个大蝙蝠?”
伊本的黑袍内部与手足相连,江朔原是见过的,此刻他飞跃在半空,手脚张开,袍子连在手脚上,形如方块,如同一块飞起来的黑色毯子,从滑翔的姿态来看,倒也勉强有些像蝙蝠。
但伊本跃起的距离似乎太远了,拓跋守寂手中木杖甚长,也才堪堪能点到他前胸,伊本自己赤手空拳根本不足以攻击到拓跋守寂,然而伊本忽然在空中扇动长袍,居然又向上蹿了一截,避开直戳而来的曲木杖的同时,向着拓跋守寂扑击而下。
这一下倒真有几分像蝙蝠了,但江朔看得紧张,可没有闲情逸致去回空空儿的话。
见对手忽然凭空跃起,拓跋守寂丝毫不见惊慌,他将手杖竖起,望空一指,伊本几乎是把自己的脑袋迎着棒头撞了上去,虽然手杖的胡杨木所制,非金非铁,但这样砸在脑袋却也受不了。
伊本又是双臂一展,长袍鼓风,他的身子居然定在半空之中,紧接着他身子一歪,竟在空中变向,飘到拓跋守寂的侧面,眼看就要从拓跋守寂的身侧挤出洞去。
拓跋守寂横杖一挡,拦在伊本身前,伊本双臂往前一伸,原来他双手倒握着两把短匕,大唐武者可没有这种握法,故而拓跋守寂竟没注意到伊本手上藏了双匕。
伊本手中双匕刀背抵着前臂,锋刃向着拓跋守寂的曲木手杖砸了过来,这一招既有劈斩的锋锐,又有下砸的威猛,拓跋守寂的手杖是胡杨木所制,不被他斩断也要被砸折。
拓跋守寂知道厉害。也不硬接,杖头一挑,避开双匕,向伊本的面门打去,不料伊本头往后仰,双手交叉抚在胸前,双膝落地,从地上滑行而过,非但避开了拓跋守寂的杖击,更向前滑出了洞口。
空空儿在洞内看得清楚,喊道:“啊呀……不好!大蝙蝠要逃跑!”
拓跋守寂喝道:“跑不了!”
半转身形,木杖向后斜着挥出,后发先至,砸在伊本身前,伊本双膝在地上一点,从地面弹起,好像个陀螺一般转了个大圈,非但避开拓跋守寂的手杖,更是移到了洞外,双足已经踏到了崖边。
空空儿道:“啊哟,不好不好,这不是大蝙蝠,是大鲶鱼,简直滑不留手。”
江朔也有些急了,他见过伊本等大食人借助这身黑色的袍子,御空飞行,只要抢到崖边,他可不需要从崖上攀援而下,只需要展开如蝙蝠膜翅一般的黑袍,借助夜空的掩护,说不定能避开长弓手的箭矢,逃出生天。
拓跋守寂似乎也有些急了,他抢步上前,双手紧握曲木手杖,这次却不砸向地上的伊本,而是横举当胸,只等伊本跃到空中,他便挥杖半渡击之,将伊本打个骨断筋折!
然而伊本却并不向外跃出,反而回身往拓跋守寂怀里扎去,左手反握匕首架住曲木手杖,右手一翻,正握匕首,向拓跋守寂当胸攮刺。
伊本这门功夫叫做“飞毯术”,唐人听过大食传奇故事,说什么有魔毯谓之“飞毯”,人坐其上可以飞跃山海,其实世上哪有会飞的毯子。这大食一门奇术。
大食的富豪喜好把宝物藏在坚壁环绕的高塔之上,有些大食盗贼,穿着特殊的长袍,在大风之夜御风飞上高塔,得手后再展开身子飞离,以此法盗宝地上不留任何痕迹,只依稀看见空中有黑色的方毯飞过。
世人颟顸,便以为盗贼是坐着飞毯来去,而这门奇术就被称为“飞毯术”。
阿布大王组建“黑袍团”时,不问出身,广招异能之士,伊本斯人本是大盗,因献此奇术而受到倚重,居然得了“先知”之名,以盗匪出身而得教职,实是天下奇闻。
但“飞毯术”的施展需要借助风势,比如那日他们逃离斗极峰,就是提前算准了午后时辰会起“谷风”,才借助上升风飞走,是夜无风,山崖又低矮,伊本如跃出山崖,一是未必飞得起来,二是就算飞起来也极易被下面的弓手攒射。
因此伊本其实一直没打算跳崖逃跑,他只是假装无心交战,不断试图往外逃跑,待拓跋守寂只知追击而疏于防备之时,忽然反身进攻,这种出乎意料反败为胜的战法,也是大食“黑袍团”刺客的看家绝学。
拓跋守寂的手杖虽然横在胸前,但被伊本左手匕首抵住,挥击不得,木杖是钝器,若不挥舞便难以造成杀伤,江朔惊叫道:“拓跋公小心!”却无法上前救援。
眼看伊本右手匕首就要刺中拓跋守寂的前胸,拓跋守寂却嘴角一扬,握在曲木杖上的左手往回一拉,牵出一条细细的弓弦。
第467章 功行圆满
拓跋守寂手中的曲木杖可不是寻常手杖,而是一把名弓,号“木蠹”。此弓外观是一柄九曲胡杨木杖,内侧却藏了玄铁弓身,勾出弓弦之后,前倾、侧倒和横持之时分别会掉出一枚羽箭。
他先前横持木杖,作势要砸,其实正是横持木蠹弓的姿势。
拓跋守寂可不是寻常武夫,他在大唐不仅学习武艺,更熟读兵书战策,是西军有名的将领,他既然胸有韬略,又怎么会看不出伊本用的是佯败之计?
拓跋守寂假意追击,手中却始终加了小心,他每一次出杖,其实都将木蠹弓摆出了可以虽是发射羽箭的姿态。但伊本一路闪躲,他便也引而不发,直到伊本此番忽然转身抢攻之际,拓跋守寂也立刻勾出弓弦,露出羽箭。
独孤湘曾给江朔描述过这木蠹神弓的厉害,只是在贺兰山中拓跋守寂连射李归仁三箭,却都被他躲过,只是李归仁的身手何等的了得?其实常人所能比,况且此刻拓跋守寂和伊本二人相距不过咫尺。
拓跋守寂勾出羽箭,也不拉满弓,箭簇只大致指向伊本,便立刻放弦,“噗”的一声射入伊本腹中,由于距离极近,羽箭将他射了个对穿,前腹只露出尾羽。
这一下兔起鹘落,伊本居然都没察觉,右手匕首仍是奋力刺出,正中拓跋守寂的前胸,却听到金铁相击的声音,他心中惊奇,匕首一滑,将拓跋守寂胸口的白袍划破,却露出里面黑沉沉的唐制札甲!
拓跋守寂是唐军将领,自然配有铠甲,明光铠虽然威武但一来太过张扬,二来十分沉重,因此他只在袍内穿了一件轻便的札甲,札甲以方形的甲片用皮绳互相穿连在一起,甲片四角抹圆,正面微微凸起,横向、纵向均互相叠压,没有任何缝隙,别看札甲轻便,近战时的防护可丝毫不比明光铠差,刀剑尚且难入,何况匕首?
伊本手中匕首未能刺穿拓跋守寂的铠甲,口里咒骂一声,却忽然觉嗓子发甜,一股鲜血从口中涌出,低头时才看到自己的腹部中箭,鲜血已染透了衣衫。
伊本痛苦的倒在地上,口里念道:“呃伏胜!呃伏胜!”
空空儿问章藏榭道:“章西本,他说什么鹅佛神,鹅佛神的,是他大食的哪路神明?这鹅怎么还成了神?”
章藏榭凑近仔细听伊本所言,对空空儿道:“他说的是‘呃伏胜’,可不是什么‘鹅’,乃是不服之意。”
空空儿长长的“哦”了一声,点头道:“确实应该不服,拓跋老儿,你可太奸诈了,用木蠹弓射他,也不先打个招呼。”
拓跋守寂笑道:“伊本使‘拖刀计’诈我,可也没先打招呼,他这是用计不成反受其咎,可怨不得我,况且,空空儿你明明早已看出我使诈,却在一旁大呼小叫推波助澜,你怎不去提醒他留心提防呢?”
空空儿闻言“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这不是怕你凭真功夫赢不了么?我好心帮你,你却又不识好人心。”
他又问章藏榭道:“这伊本在说躺在那里说些什么呢?是临死下降头,咒拓跋老儿么?”
拓跋守寂啐道:“他是大食人,又不是真腊人,哪来的降头?”
拓跋守寂射箭时稍急了一些,若对着胸口射入,无论刺穿心肺,都是立时就死,但羽箭差了一寸,射入腹中,令伊本肚破肠流,鲜血倒灌如口,极其痛苦,却不得就死。
此刻伊本躺在地上嘴唇翕动,血沫不断从口角渗出,发音也含混不清起来,章藏榭凑近仔细分辨了半天,对空空儿道:“伊本先知说,唐人太奸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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