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熊却忽然飞奔起来,马熊之所以叫马熊,就是因为其奔跑起来不逊奔马,两只小熊也紧跟着跑了起来,却又不敢追得太近,不免距离越拉越远。
江朔知道最终母熊和小熊会分开,就是那一对兄弟也终究会分道扬镳,这是物性使然,任谁也没办法改变。
瞬间就只剩下江朔和白猿了,白猿抬头望望江朔,江朔道:“白兄,我们也走吧。”
他心想我和白兄自幼相识,我二人应当不必分开吧?此时他已没法去问摩诃衍了,于是他自己下定决心,除非白兄自行离去,我和它结伴同行也不那么寂寞。
江朔随即遇到了另一个难题,去何处?
不冻泉在莽莽群山之间,江朔所知道的唯一出路就是去小龙沙冰川的道路,他带着白猿奔行,当然是他携着白猿提气疾纵,白猿则几乎是足不点地,此刻江朔的内力、轻功都已臻绝顶,不消数日就到了冰川。
江朔也不去找六角龙,只怕六角龙问他别人都去哪里了,他可答不上来,索性就按摩诃衍所说的“缘起即灭,缘落已空”吧。
但自己又该去哪里呢?去找湘儿?却又哪里去找?他甚至连怎么回中原都不知道。
江朔决定采用最笨的办法,两年多以前,他和独孤湘慌不择路,一路来到冰川,虽然不知道路途,但约略知道是向北行,而摩诃衍已经告诉他通过冰川无法进入大唐的河西之地,他便向南行,寻找西海,西海如此广漠应该不难找,只要找到西海,再循着当年的路途,回返石堡城,通过石堡城便能回到大唐境内了,至于回到大唐再去哪里,就不是现在能想得到的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那日龙骧马从西海到冰川不过跑了几个时辰,江朔和白猿却用了三日,除了白猿脚力不济之外,还是因为他们不认得路途之故,好在此刻已经是夏日,高原上吃食是不用担心的,江朔按马熊捉野兔的法子,掏兔子洞捉了野兔来吃,烤熟了之后与白猿同吃。
这一日到了一条大河边,江朔心念一动,这会不会就是注入西海的大河务哈曲?若真是此河,沿着河流一路向东,便能找到西海。
想到此处,江朔不禁精神一振,带着白猿沿河向东走了半天,仍然不见西海,日轮却已经西坠,眼看就要天黑了,江朔身负神功,白猿又甚机警,几日来一直风餐露宿,倒也不怕野宿,就在他们寻找今晚歇宿之地时,忽见大河南岸的平原之上竖立着一个小土城。
江朔这还是离开不冻泉以来第一次见到人造之物,禁不住有些激动,对白猿道:“白兄,我们去这城里看看。”
白猿“吱吱”叫了两声,表示同意,一人一猿便向着土城进发,但走近了才发现这土城有两百步见方,外廓夯土已多塌落,看着破败不堪,他们从土城的北面城门进入城中,所谓城门也不过就是一个空洞而已,木门早已倒在荒草之间,朽烂不堪了。
进城一看,更是失望,偌大一个土城,内里却空空如也,地面是素土夯实的地台,上面却什么构筑物都没有,既没有土墙石墙,也没有木梁木柱。若说都朽烂了,两扇城门却都躺在长草之中,城内若有建筑,不可能所有的木料都朽烂到看不到任何踪迹才是,况且砖石瓦片这些不会朽烂之物,在城中也见不到。
这土城透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江朔和白猿却并不惧怕,这日朔风野大,入夜之后肯定风势更大,这土城虽然破败,但终究是有可以挡风的土墙,江朔靠着一面相背风的对完整的土墙,先挖了灶坑,又和白猿一起捡拾了不少枯枝荒草,点起了篝火。
高原的野风十分厉害,尤其是地势平坦,没有山川、树木阻挡之处,其风极其迅捷,甚至能够吹飞野牦牛。因此能找到土城作为避风的宿营地,可说是十分幸运。江朔和白猿背靠土墙,面对篝火,耳听着外面呼啸风起,越刮越急,他们在土墙之内却甚是安稳。
江朔闲来无事,从怀中掏出八寸铜镜的油纸包,打开看时,那镜子仍然十分光亮,江朔不禁赞叹磨鉴客的手艺,他心想当年裴旻说镜中还藏着另一层秘密,却不知道藏在哪里?他这几日天天晚上对着篝火翻来覆去地把玩却一直不得要领。
就在此时,江朔忽然听到顺风传来一阵马蹄声,两匹马并辔而行快速接近土城,一年轻人喊道:“咦,师尊,伏俟城不是荒废已久了么?怎么会有人?”
江朔闻言一惊,忙把铜镜揣回怀里……
第525章 石堡之谋
只见一老一少两人牵着马从城门洞走了进来,当先是一中年人中等身材,却生得丰神玉朗,甚是英挺,后面那个老者却生得极其矮短,胡须稀疏,面目可憎。
中年汉子江朔不认得,后面的老者江朔却认得,正是南诏国主,使气剑的大宗师皮逻阁!
江朔心中一惊,怎么自己才刚重新出世,就又遇到了皮逻阁?仿佛这小三年来,外面世界时光停止了,专等他回来一般。
然而此刻再想遁走已来不及了,江朔忙转头面壁,用手在地上胡乱抓了几把沙土抹在脸上。
只听那中年汉子对着江朔这边叽里咕噜朗声说了一段话,不知念的什么咒,江朔完全听不懂,只管坐在那里不动,心道只等他们靠近便突然发难,和皮逻阁拼了!
那中年汉子看江朔没反应,又用汉语说道:“这位头陀,我们途经此处,忽遇大风,在此借宿一宿,不知道方便否?”
江朔心中一惊,转头张望,心想这里哪里还有头陀?头陀乃苦修的行脚僧,但这里明明只有自己和白猿而已啊。
中年汉子走近道:“莫非是在下看走了眼,尊驾不是佛门中人,为何身着褐衣?”
江朔低头一看,才想起来,自己的衣衫早就被摩诃衍撕破了,之后几年他便一直穿的是摩诃衍的褐衣,却忘了这是僧人的服饰。
江朔这三年从来没有理发剃须,且他今日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而是二十出头真正的小伙子了,这几年他又长高长壮了不少,故而此刻首如飞蓬,胡子拉碴,与野人无异,确实像个苦行僧的模样。
江朔的反常举动引起了皮逻阁的注意,道:“段郎,看看他会不会武功。”
江朔想起来皮罗阁曾说过他有两个徒弟,一个是汉人李归仁,另一个叫段俭魏,是个白蛮。这个段郎想必就是皮罗阁的二弟子段俭魏了。
段俭魏领命跃到江朔面前,道一声:“得罪。”伸手便抓他的腕子。
江朔心想既然他们认为我是行脚僧,不如先试试看能否瞒混过去,他此刻内力已能收发自如,见段俭魏伸手抓来,立刻将将这只手上的内力完全卸去,转往别处,段俭魏一捏他的内关穴,江朔立刻装作骨痛欲裂的样子,怪叫道:“乃作甚?痛死吾也!”
江朔怕皮罗阁能听出他的口音,故意怪腔怪调地说话,他把听过的新罗、日本、西域胡人各种腔调揉捏在一起,听起来十分怪异,若是汉人听来,会发现有明显故意矫造的痕迹,但皮罗阁和段俭魏虽会汉语却都不是汉人,只是觉得江朔口音奇怪而已。
皮罗阁果然没有看出眼前这疯疯癫癫的行脚僧是江朔,啐道:“原来是个癫僧。”
段俭魏感觉江朔脉象虚浮,没有丝毫的内力,忙撒手,歉然道:“在下出手太重,请师傅原谅则个。”
江朔索性继续装疯卖傻,道:“嘻嘻,小辈倒还有些礼数,师傅吾就原谅乃咯。”
段俭魏称江朔为师傅,只是嘴上客套,并非自承小辈,没想到他居然便以前辈自居了,细看他的相貌,虽然蓄发蓬乱,邋里邋遢,但其实十分年轻,看来果然是个癫僧。段俭魏微微一皱眉,却没有反驳,只向江朔叉手施了一礼。
皮罗阁却走过来大剌剌坐在火堆边,对段俭魏道:“这癫僧帮我们拢好了火堆,倒省却了我们的麻烦。”
江朔嬉笑道:“吾老人家的手艺自然是好,只是没有肉来烤,白白浪费了吾这堆好火呐。”
皮罗阁闻言哈哈大笑道:“不仅是个癫僧还是个酒肉和尚。”
江朔两手乱摇道:“哎……不然,不然,佛说欲乞食者应乞食,欲受请食者应受请食,欲以著粪扫衣者应著粪扫衣,欲受居士衣者应受之。提婆达多,我许八个月住树下,亦许不见、不闻、不疑之三清净鱼肉。酒肉佛都吃得,我如何吃不得?”
皮罗阁捻须道:“小癫僧倒懂些佛法,就是不知道烤肉的手艺如何?”转身对段俭魏道:“段郎,把今日打的野兔子给他料理。”
段俭魏叉手称是,从马后的革囊中取出两只野兔,交给江朔,江朔笑嘻嘻地接过来,却见那两只兔子身上并无伤口,既无箭伤也无其他伤口,按说就算皮罗阁的气剑之锋利与寻常刀剑无异,若以气剑刺死两只兔子,也应该有流血的伤口才是。
但两只兔子显然是一击毙命而死,亦非勒死或者闷死的,他心中奇怪,向着段俭魏伸出手道:“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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