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方才白猿被赵蕤劈手夺了短剑,只道是自己不小心,却不服气,接住赵蕤抛来的短剑,抢上再攻,赵蕤哪里还容它施展一招半式,只一照面就又一把夺下了短剑,白猿兀的失了短剑,不明其理仍是不服。赵蕤又把短剑抛回给它,白猿拾剑再上,这次赵蕤不再夺剑,而是出手如电拍在它握剑的手上,短剑当啷一声落地,白猿吃痛,双手乱搓吱哇乱叫之余仍是不服,如此赵瑞又将短剑打掉了两次,白猿双手手背已见红肿,才终于服了,伏在地上不住叩拜,赵瑞知这是猿猴叩拜猴王之理,从此以后白猿对自己便俯首帖耳莫有不从了。
赵蕤再问剑招何来,果然白猿不再违拗,以猴语对赵蕤说再洞外壁上。
赵蕤和江朔随着白猿出洞,顺着铁索缒到崖底,白猿手指崖壁吱吱作声,但两人举目望去,却不见山崖上有任何图画文字。江朔问赵蕤:“赵夫子,你看到什么没有?我怎看的没什么异样?”
赵蕤见白猿一会儿指黄金壁,一会儿指石洞穹顶,嘴里不断吱吱解释。转头对江朔道:“白郎说不是每时都看的到,需等到二日照在黄金壁上才能看到。”
江朔奇道:“天无二日,如何能有二日照壁之说?”
赵蕤却忽然想到传说二茅真君说二日照壁,则开神仙洞府,难道说的就是此处?但他看着眼前坚壁,实在难以相信会有仙洞豁然显露,正疑惑之际,忽然眼前一亮,洞内一片光明,竟然似太阳从西方重新升起一般,赵蕤一惊随即明白,这句曲洞顶端不是平的,乃是一个弓形的穹窿,洞顶称为七曜的透光孔窍有两个位于穹顶西侧,此刻西坠之日恰好从这两个石窍射入,照在黄金壁上,反射到整个洞府之中,反比先前明亮了许多。
这句曲洞入口在华阳洞西北,因此入口之上黄金壁便在东南方,此刻两道日光一齐照在金灿灿的崖壁之上,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由右向左在黄金壁上扫过,照到哪里哪里就一片金光灿然,赵蕤、江朔二人正自看得啧啧称奇,白猿突然吱吱大叫起来,两人拢目再看,却见在日光缓慢移动之下的黄金壁上慢慢显露出了一些线条图案,当先是一行三个大字“神枢剑”,紧接着便是单线勾描的人物,手持长剑摆出各种姿势,两人看的一时呆住了,目光随着日光移动,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日光完全扫过黄金壁,壁上不再显示任何图案,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赵蕤咂摸咂摸嘴道:“共是十三式,每式三招,共三十九招,看来是对应《大洞真经》三十九章 没想到《洞经》竟能化为三十九剑。茅山祖师真乃神人也。”
江朔道:“为何平时无法看到黄金壁上的招式,只有二日辉映之际才能看到呢?莫非世上真有神仙显灵不成?”
赵蕤不言,他顺着铁索上到壁上,那个方形龛洞仿佛《神枢剑》下打的钤印,最近的图形仍距离龛洞丈许远,只见赵蕤飞身向左横跃,江朔一声惊呼,却见赵蕤如壁虎般贴在岩壁之上,他虽不能徒手攀上陡峭光滑的黄金壁,但要挂在上面却仍是毫不费力,赵蕤晃亮了手里的火褶子,贴着黄金壁上上下下地照了一番,但见人形图案又复显露出来。紧接着他身子紧贴岩壁如壁虎游墙一般滑下来落到地上。
江朔等赵蕤落地,问道:“赵夫子,若图案是刻在岩壁之上,为何先前看不见呢?”
赵蕤道:“那图案刻痕极浅,因此在日光漫散之时离得远了便难以分辨,只有日头西斜从侧面照来,有了阴影才能看清,似乎……似乎………”
江朔催道:“似乎什么?”
赵蕤道:“那图案似乎是以手指在岩壁上划出的,我拿手指试了一下,其线条内凹弧度与食指指肚甚是贴合。”
江朔吐吐舌头道:“以指代笔,在石壁上画图,怕也只有仙人做得到啦。”
赵蕤却道:“看起来匪夷所思,但也未必做不到。方才看那壁上剑谱,招式端凝,似非以奇巧取胜,配合玉诀心法修炼,若能融会贯通,以指为剑刻画岩石料也能够,只是在如此广大的岩壁上飞跃刻划、内功之深湛,也是难以想象了。”
江朔仰头望着岩壁,此时虽然已看不到壁上图画,但他心中默想当年那位绝顶高手在黄金壁上纵横来去,挥洒自如,不禁心生向往之情。他忽然想起赵蕤此前在壁龛小洞中忽然哈哈大笑,才引来白猿攻击并牵扯出黄金壁上崖刻之事,问赵蕤道:“赵夫子,你方才在上边小洞里大笑,却是为何?”
第57章 十三玉诀
赵蕤道:“贞隐先生说你福泽深厚,我原还不信,直到看了这玉诀十三篇,才有些信了。”
江朔听得一头雾水,道:“赵夫子,我体内二炁无法化解,命在旦夕,怎倒成了福泽深厚之人了?”
赵蕤轻叹一声道:“原来你已知道了……”
江朔道:“那晚你和贞隐先生说的话,我尽都听见了。”
赵蕤道:“听到了却也无妨,现下已不需瞒你了,你到陶弘景为何要将玉诀篇藏起来?”
江朔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不得要领,答道:“我不知道啊,赵夫子你从帛书上看出什么端倪?”
赵蕤道:“原来三茅真君说《上清大洞真经》不须金丹之道,读之万遍,便可证道,并非虚言,当然这里所说的证道应是内功臻于化境之意,并非神仙虚妄之事,只是这玉诀的法门太过诡异,常人难以修炼,故而大宗师要将其隐去。”
江朔问道:“玉诀既是《大洞真经》首篇,那也是玄门正宗的功夫,再难总也是练之有益无害,却为何不能为世人所知呢?”
赵蕤道:“玄门正宗不假,这功夫却几乎无人能练得。”
江朔瞪大了眼睛望着赵蕤,赵蕤不待他发问,续道:“玉诀开篇确是存思、炼气的法门,后半部却要人将练成的内功尽皆化去,才能更上一层楼,如此练而后化,化而后练,方达臻境。”
江朔道:“这可奇了,好不容易练成的内功却要化去,那不是白练了么?”
赵蕤道:“这便是玉诀的神妙之处,这法子是以人为丹鼎,练功如炼金丹,将元炁炼化,内力便更精纯。只是化功之际须得化的一干二净,只要残留得一点一滴,则再练之际必然反噬而走火入魔,五内具焚而死。因此说要‘隐身清斋,虚中吐纳者’,然而如你所说内力来之不易,如何舍得尽数化去?就算下定决心化去内力,但这内力乃存神炼养所得,真要化尽却也是千难万险。但就算内力未化尽,见此无上心法而不修炼,又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把持得住,因此才说不可妄读。”
江朔道:“那让没练过内功的人来练不就不用化去内力了么?”
赵蕤摇头道:“还是不行,所谓炼化、要先炼而后化,如无内力根基,修炼化功玉诀之际五脏翻转错位,那也是立时就死咯。”
江朔道:“照夫子这样说,那不是无人能练此玉诀了么?”
赵蕤又哈哈大笑道:“确实,能连此功法者万中无一,就是赵夫子我未中毒之时,也不敢说能练,现在中了毒,中炁亏空,更是不能练了。但江小哥儿,你可以练啊。”
江朔吃惊道:“我能练?”
赵蕤道:“是啊,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练,那便是你江朔江溯之啦!”
江朔糊涂道:“这却是为何?”
赵蕤道:“哎……你平日里聪明伶俐,怎地想不明白此中道理?别人是恐怕内功修为不够,你体内的阴阳二炁却是世所无匹;别人是内力自生难以化尽,你的内力却本非己有,易于斩断;别人是舍不得化去内力,你却是非化去不可。你说你是不是最适合练这玉诀上的功夫?”
江朔顿时醒悟,喜道:“确实如此,这么说我有救了?”
赵蕤哈哈大笑道:“何止有救?练成之后你体内阴阳二炁化为自身所用,内功还要大大的上一层楼呢!”
江朔一喜随即黯然道:“贞隐先生说高深的内功需要几十年如一的苦练,但我只有至多两年的命了,这玉诀虽然神妙,现在修习只怕也已来不及了。”
赵蕤道:“此言差矣,但凡有一线之机就不该轻言放弃……况且如是别的功夫,讲究循序渐进你或许确实来不及,但这门功夫你本不需要从头开始练,体内二炁是现成的,只需从化炁开始练就行咯。”说着他抬头望了一望四周,道:“这句曲洞恐怕就是留下玉诀并在壁上刻下神枢剑的前辈练功的地方,毕竟化去毕生功力可不是好玩的,前炁已化后炁未生之际,便如毫无内力之人一样,因此要寻个好的藏身之处。”
江朔道:“这位前辈难道就是陶弘景大宗师么?”
赵蕤摇头道:“只怕不是,神枢剑图侧所注文字与玉诀相同,都是汉篆,而陶祖师所注却是南朝的楷书,笔体大异其趣,不过陶宗师肯定知道这功夫的关窍所在,才将其藏在句曲洞中,看来积金门也是为此而设的机关,如内功修为达不到修炼玉诀的要求,那自然就无法打开洞门的断龙石,反过来能打开洞门进入句曲洞之人自然就有修炼这门功夫的资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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