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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山海行_圏吉【完结】(61)

  赵蕤点点头道:“五行中‘坎’为水,‘坎卦’还可解为下陷的坑穴。”说着他低头看了看那出盲鱼的大水潭。

  江朔立时醒悟,这水潭内常有盲鱼出没,一年多来两人没少吃鱼,想必有暗河相通,这“坎水”之门料想便在潭底。

  赵蕤道:“玉诀中有避水的心法,你早已练的熟了。如何?随夫子我一起下去看看?”

  江朔忙叉手道:“赵夫子且安坐,让朔儿先下去一探究竟。”

  赵蕤道:“嗯,你先去探探虚实也好,不过不要逞强涉险。”

  江朔答应了,反正洞中也无别人,他除去所有衣物,一跃跳入潭中。这闭气诀自然不能让人久居水下,但憋小半个时辰当无问题,水潭其实不太深,只是洞内昏暗,潭底又多生绿苔因此看着幽深,江朔目力极好,在水下亦观看无碍。

  不一会儿果然在水潭西壁找到一个洞穴,他循着洞穴游出怕有百丈,正觉胸闷气短之际,忽见头顶一亮,他急忙双足一蹬头露出水面,却见并非野外,乃是一处地下暗河侵蚀的天然溶洞,这溶洞比句曲洞可小的多了,并无天光,但洞壁上荧光闪闪不知是什么矿物,也能勉强照明,置身洞内不觉窒闷,想必也有孔窍与外界相连通。见暗河水畔也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所刻文字也涂有荧粉,江朔见写的是三个篆字“白肇门”,再看边上还有一行小字“此去西方三百二十里”。

  江朔怕赵蕤等得着急,便重新潜水回到句曲洞中,将所见对赵蕤说了。

  赵蕤喜道:“‘坎’在后天八卦中为‘天一生水’,其色白,‘白肇’者白之肇始也,岂不就是天一生水的意思么?”

  江朔也欢喜道:“这么说来白肇门便是水门了!”

  赵蕤道:“三百二十里路倒不算什么,夫子我的内力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以你现在的修为,提气急纵,三百里地也只一个昼夜而已,只需带上随身衣物和一日的干粮就行了。”

  江朔一边和赵蕤说话,一边穿衣服,他和赵蕤在洞穴中住了一年十个月,衣物早已破烂不堪,扔在地上直如一堆破布相仿,正穿上衣之时忽听得一声闷响,衣襟破了个口子,掉出一件东西来,赵蕤“咦”了一声,拿起一看却是个细绢小包,他问江朔:“这布料好精致,里面沉甸甸的装着什么东西?怎没见你拿出来过?”

  江朔看着这个包袱竟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何处得来的,道:“我也不知道,似乎不是我的东西。”

  赵蕤笑道:“遮掩什么?莫不是独孤家的小妮子给你的定情信物吗?”

  二人洞中生活枯燥乏味,赵蕤经常拿湘儿和江朔开玩笑,江朔也早已习惯了,道:“赵夫子老讲同一个笑话,不不觉得闷么?”

  说到湘儿,江朔却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小包袱不正是那日李邕给他的什么“江湖盟主之宝”,湘儿曾说要拿来玩玩,还被她耶耶训了一句,后来经日本人井真成一闹,他遭内息反噬昏了过去,醒来后又差点被葛庄主杀了,之后逃离习习山庄,李邕也机会再没告诉他里面装的是什么。这包袱极小,他随手塞在衣囊之中,就这么一路揣着这个包袱来了茅山,竟都忘了拿出来瞧上一眼。

  江朔对赵蕤据实说了,问赵蕤道:“夫子,你知道这‘江湖盟主之宝’是什么东西么?”

  赵蕤道:“江湖盟始于洞庭盗魁,这帮人绿林出身,行事神神秘秘的,夫子我也不知道‘盟主之宝’是什么。”又道:“瞎猜什么,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想来李邕老儿不会给你什么毒药、机关吧?”

  江朔本不想做什么“江湖少主”,那日勉强收了这个包袱,心里实是抗拒的,因此一直有意回避不愿打开,但赵蕤出手何其之快,他来不及阻止,赵蕤已拆开了包袱皮,露出里面一块乌黑墨绿的事物来。

  江朔忍不住好奇,凑过来一看,是一块径长八寸的古铜镜的背面,这镜背中央有纽,四周刻着云雷纹簇拥的兽面图案,也不知是蟠螭还是饕餮,纹饰不甚繁复但端凝静穆,看着自有一股威严,翻过来再看镜面却磨得极其平整,光洁如新,照着人脸纤毫毕现,毫无岁月的痕迹。

  两人看着自己在镜中的影像大眼对小眼,不知道这面古镜何以会是“盟主之宝”。

  赵蕤举起古镜,对着天光照了照,也没见什么异状,道:“这镜子造型古朴,看着是先秦三代的古物,放在长安市上卖倒也价值不菲,但江湖盗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面古镜在盗魁眼中也称不上什么宝物吧?”

  江朔自然更加不懂,他实在看不出这个古镜有什么特别的,二人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只得作罢。赵蕤把镜子重又包好交还给江朔道:“这东西定有来历,你先收好,出去再慢慢参详不迟。”

  江朔点头称是,赵蕤道:“出去前朔儿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出去之后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句曲洞,更不能提入洞之法。”

  江朔奇道:“这却是为何?”

  第61章 重见天日

  赵蕤对江朔道:“这玉诀真经常人不可修炼,然而人心不足,如知道世上有此神功,自有定力不足之人要强练,如此一来不知要害多少人,这也是陶弘景祖师封住洞穴的初衷。”

  江朔道:“那我只告诉贞隐先生,只让能开启断龙石之人进入不就行了?能开启洞门之人自然有资格练两门神功。”

  赵蕤道:“这样也仍是不行,我且问你,和贞隐先生说了,你和丹丘生说不说,李太白说不说?更甚至于独孤家的小妮子,你说不说?”

  江朔心性聪慧,想了想道:“是了,如他们知道我对贞隐先生说了,来问我,我自是不得不说对他们说了。”

  赵蕤道:“是啊,此乃人之常情,所谓法不传六耳,只要有第三人知道,就终会有千千万万人知道,为守住这个秘密只能是一个不说。陶祖师为何不就下只言片语揭示句曲洞门的开启之法?只怕功夫固然是入洞门槛之一,福分也是一道门槛。就好像朔儿你,没有任何人给你提示,你不也天缘凑巧进了这洞府了么?”

  江朔道:“我明白了,无福之人说了无用,只能平添烦恼,有福之人不用说,自有法子入洞。”

  赵蕤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上清一派崇好庄子之学,不说出洞府的所在,恐怕最合陶弘景祖师的本意。”

  二人商量已定,江朔便去准备一应物什,白猿前月见山下农人雨天穿的油衣,觉得新奇便盗回来作耍,江朔便拿来包了衣物和干粮,两人本就是空手入洞,洞中这许多金银对二人而言只是身外之物,一概不取,空手而来空手而去。

  帛书和黄金壁上经书,江朔都早已牢牢刻在心上了,自然无需抄录携带,他将帛书收好,整齐的码放在方形壁龛之中,怕群猴再来乱翻,对白猿道:“白兄,借你的宝剑一用。”

  江朔两年来江朔随着赵蕤习武之际闲来亦学兽语,与白猿已能简单交流了。所谓“宝剑”其实只是一把青铜的剑形镇纸,江朔接过白猿递来的宝剑,暗运神功在黄金壁上轻轻划去,那无刃的镇纸剑竟如快刀切豆腐一般切入岩壁,削下一片二寸来厚的岩板来,他此刻已不需要借助铁索,挈着这块岩板一跃而起,左手扒住崖壁,右手将岩板盖在方洞上,正好堪堪遮住洞口,江朔又运劲拍击岩板四角,岩板应手镶入壁中,与黄金壁嵌的严丝合缝,不攀上岩壁细看绝难发现这个洞口。

  至于刻在黄金壁上的神枢剑谱,猴儿们触碰不到,如再有人能入句曲洞,那自然也是有缘之人,合当见着黄金壁上的神妙剑法,自也无需遮盖了。

  做完这一切,二人和白猿道别后就要离去,在这洞内住了小两年,自也少不了留恋反顾,白猿看出二人表情有异,猜到二人要离开洞府再不回来了,它竟自不舍,喳喳大叫嚷着要和二人同去。江朔为难道:“这潭下水路极长,白兄你不会避水之法,随我们同去定然要淹死的。”

  赵蕤道:“这却也不难,可以点了它的穴道闭气,带出洞去再行解开,只要时间不太久,便无大碍。只是白郎你在此处做了猴王,舍得抛了这富贵,与我们同去么?”

  不料那白猿死死抓住赵蕤的手臂,又是摇头又是拼命点头,当是不留恋猴王之位,愿意随二人出洞之意。二人与白猿相处久了,本就有了感情,此刻见它真情流露,更是不忍弃之,真就点了它周身几处大穴闭了气,二人又各运闭气诀潜入水中,带白猿一起游水出了潭底洞穴,到了暗河溶洞中又替他解穴,不一会儿白猿悠悠醒来,果然并无大碍,一会儿就恢复如初了,二人从油衣里取出衣物重新穿好了,江朔将干粮用油纸包好重新揣在怀里,一切准备就绪,二人一猿在溶洞隧道中顺着暗河向西疾奔起来。

  赵蕤与江朔固然轻功、内力俱佳,白猿照着玉诀图画自练的功夫,竟也不弱,随着二人奔跑了几里也没落下太多,但跑出十里之后白猿就不行了,呼吸开始重浊起来,江朔见状俯身托在它胁下,白猿顿觉足下一轻,如腾云驾雾一般向前飞跃,实是它所未有的体验,不禁高兴地吱哇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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