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只有两千人左右,别说皆无铠甲,就算身着全套明光铠,在这平原上遇到骑兵简直是有死无生的必死之局。
江朔急道:“我下去帮拓跋公!”说着就想飞身纵下城去。
圣人却拦住他道:“莫急,看还有回纥人。”
果然有部分回纥人留了下来,大约也有千人左右,先前战场混乱未看真切,此刻才看清他们的坐骑并非骏马而是骆驼。
江朔正不知道他们要这些骆驼何用,圣人忽道:“令他们背城结阵,可免四面受敌。”
陈玄礼领命急奔下楼,不一会儿鼓声响起,党项人本属西军部曲,自然听得懂唐军的鼓号,但见中军旗号挥动,全军向城头下拜行礼,却在原地不动分毫。
江朔大奇,党项人结阵之处距离陈仓城墙一里有余,城上唐军弓弩射程有限,无法掩护党项的南侧,等于党项人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再看回纥人让骆驼在党项弓箭手身前五十步开外四肢跪地躺下,这些骆驼头尾相连围成一个圈,他们取了毡毯层层盖在骆驼身上,仿佛瞬间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建起了一座小城。
布置完之后,回纥人亦取出猎弓半蹲在驼城之后,静待同罗骑兵的到来。
同罗骑兵果然不管北去的三支骑兵,东西两边同时发动,以黑云压顶之势直向驼城压来,他们想要瞬间撕碎这小小的三千人的步卒,将陈仓关与援军之间的联系彻底切断。
同罗骑兵尚在三百步开外,党项人就开始射出第一轮箭雨,长弓能射到如此远的距离上不算稀奇,但这个距离上竟然还能保持准头,竟然还能破甲,两千只羽箭射翻了数百人,党项长弓手果然了得。
但同罗人顶着箭雨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党项人竟也不慌乱,快速地认扣搭弦射出羽箭,在如雷的马蹄声中,骆驼居然安卧不动,着实叫江朔深感惊讶。
他却不知道,这驼城之法原是朔漠沙碛中旅人用以避沙暴之法,沙暴之烈远胜于万马奔腾的声音,是以骆驼恍若未闻纹丝不动。
眼看同罗骑兵冲到驼城前,打头的骑手们疯狂打马,满拟要将这些卧在地上的骆驼踏成肉泥,忽然回纥人大声吆喝,群驼跟着昂起脖子,齐声发出悠长而高亢的鸣声。
同罗人来自东北,但东北不产良马,安禄山凭着圣人宠信,讨得群牧监的职务,总管全国军马,他偷梁换柱用普通驽马换出西北厩中上好的“单于马”与“护真马”,悄悄运到东北,如此经营多年始得良马数万,用以装备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渔阳铁骑。
但正因为这些战马来自西域,今日却反受其害,在西域骆驼的体型远大于马,在野外马群遇到了骆驼只有逃跑的份,如今战马忽然听到群驼发出警告的嘶鸣,西域马血脉中的远古记忆被唤醒了,不自觉地转身就要逃跑,任马上骑手如何驱策都是无用。
更要命的是,燕军中并非都是西域马,只有打头冲锋的才用最好的“护真马”,其后跟着的是“单于马”与河东马,最后数量最多的是渤海马等东北马,西域马受惊回头之际,东北马却不知骆驼为何物,仍只管继续向前猛冲。
燕军自己的马群便这样轰然撞到一起,一时间尘头大起,场面混乱不堪,回纥人不失时机地从驼城后长身引弓直射,他们的弓箭虽比之党项人多有不如,但一则是抵近直射,二则箭簇皆为狼牙破甲锥,对燕军造成的杀伤绝不亚于党项弓手。
燕军大声吆喝努力想要重整马队之际,忽听后队传来惨呼之声,于阗、回纥、契丹三支骑军已然杀回来了!
第779章 义军齐聚
难怪党项人不肯背城结阵,他们就是要以自己为饵,吸引渔阳铁骑来吞这块看似最不堪一击的“肉”,却不料成了咽不下吐不出的钩饵。
吐蕃人称党项羌为饵药,今日似是应了谶纬。
三路骑兵中回纥、契丹在右,于阗独居其左,兵分两路,插入燕军阵中,登时拉开两道深深的口子,将燕军分割为三段,此番来袭的燕军数万大军,真正的同罗精锐不足万人,此刻皆闲在中段。
内里有一个吞不掉的回纥、党项弓阵,外面有于阗、回纥、契丹骑兵的包抄,被压缩在一个促狭的战场上,纵有通天本事也不得施展,夹击之下损失惨重。
圣人捻须道:“四路大军调度得法,张弛有度,为其擘画的统帅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
江朔心道:“不错,四支军队配合如此亲密无间,绝不可能是各自为战,定然是有人在总揽全局,时至今日圣人倒是变得明睿起来了。”
转而又想到:“党项首领拓跋守寂、于阗王尉迟胜都堪称大将,李怀秀虽有些急躁、泥礼却是个战略高手,至于回纥骨力裴罗的两个孙子也都是人中之杰,却不知道他们之中推举了谁做主帅。”
却听圣人又道:“贼兵的将领亦藏在暗处,今日贼兵虽然处处落了下风,但此公虽危不乱,贼兵毕竟人多势众,交战持续的越久,对贼兵就越有利。”
李亨亦慨叹道:“别看现在勤王之师占优,只怕胜负犹未可知。”他话语中的焦虑只在于担心燕军反败为胜,却没有圣人更深的对这些军队意图的忧虑。
江朔却在想:先进城偷袭的七人皆擅统兵,尤其是尹子奇、崔乾佑,唐军多次败在他们手上,方才几人忽然消失,只怕是见偷袭不成,便出城统军来强攻了。
他目光在战场上来回扫视,想要找出几人的身影,如圣人所言,若能找出敌军统军之人,便能彻底击溃贼兵了,只是从城头往下去,数万燕军如黑色蚂蚁,又没有鼓号、旗帜,对方刻意隐藏的话,如何能轻易找得出来?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听东面喊杀声四起,这次来的竟是步卒,不,他们不是士兵,来人不下数万,都是百姓的打扮,皆举起红旗,原来是义军。
大唐唯禁盔甲,百姓拥有刀剑却不稀奇,这些百姓打扮的人或持猎弓远射,或持刀尖枪矛近战,更有许多奇门兵器,其中许多人显然身负不俗的武功。
这些江湖豪侠各自为战,对于号令整齐的燕军铁骑来说,本不足为惧,但此刻各路人马混战在一起,骑兵不过是装备精良一些,无法形成泰山压顶般的碾压优势,单对单,武林人士与身手笨拙的具装骑兵,各施本领尚有一战之力。
但见他们一个个捷如猿猱,有的用枪矛将贼兵打下马来,有轻功好的跃上马背将贼兵贯下来,更有下路的高手专削马足,一旦骑兵坠马,早有人在下面等着,从甲缝处以短刀刺入结果了贼兵的性命。
江朔慢慢的竟能从来人中分辨出几个领头之人来,率领刀枪步卒的是关内的老英雄谢延昌,带领弓箭手是河北的青年俊杰王栖曜。
江朔喜道:“是漕帮、江湖盟的弟兄们来了!”
又见队伍中有黑白黄褐四股人流,他们虽也是布衣,却穿着整齐,行动一致,是四支僧侣队伍,两支队伍挈着旗帜,一为莲花十字旗,一为烈火飞腾旗。
另两支队伍虽无旗帜,却忒也得好认了,黄袍黄冠的是道士,褐衣光头的是僧兵。
江朔颇感振奋,赞道:“景教、摩尼教、茅山、少林四教也来助战,却看不清领头的是哪位大德。”
江朔越是喜悦,李隆基父子的心就越往下沉,早听假裴旻说江朔是什么“江湖盟主”,没想到这什么帮什么盟竟能聚集起数万人之众,更想不到,还有胡人教派来助拳,尤其摩尼教是李隆基钦定的邪教,没想到这些年来竟然悄悄发展到如此壮大。
江湖豪杰虽然杀伤了大量贼兵,但他们并非军队,与全副武装的铁甲骑兵交锋不啻于以命相博,自身伤亡亦十分惨重。江朔看着城下血战焦灼又忍不住想要跳下楼去助战。
正当此时,西面尘头又起,竟然是吐蕃骑兵去而复返了,城楼上众人皆心道不好,吐蕃人方才连续两度遭袭,以致溃败逃离,但他们损失并不惨重,此刻战事焦灼之际,他们转头杀了回来,对联军及义军绝非好消息。
只是那吐蕃骑兵好生奇怪,江朔目力极佳,展目望去却见吐蕃人一个个丢盔弃甲,竟比去时还要狼狈。
吐蕃人眼见眼前这幅混乱的场景,显然也是一愣,但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他们立刻转头向南奔去,竟不加入战斗。然而就在他们骑队南旋之际,忽又有一军自南而北兜杀过来。
这支军队人皆轻甲马不具装,骑士们身穿黑袍头戴红色抹额,手持环首长刀,是一支轻骑兵,正因如此他们的速度远比重铠的吐蕃人要快,吐蕃人见了这支轻兵,如见瘟神,转身向北逃窜。
但骑兵策马转身哪能如人般灵便?好不容易调转过来,北面已出现了另一支同样装束的轻兵,两军南北合击,将吐蕃人牢牢钳住,吐蕃人以自己的行动生动地诠释了战场上犹豫就难逃败北。
顷刻间吐蕃人便被撕得粉碎,西边鼓号声不绝,第三支骑兵队伍出现在原野之上,想来这才是迎头击溃吐蕃人的主力,不待中军赶到,两支前出的先锋已然将吐蕃残军歼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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