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后的武者们面色有所异变,而那老人则更是在心中赞叹出声,方才在对面的若是费元贞,就会用各种语言来化解冲突,而若是费元白,则早已经被激起来了心中怒气,心境失衡,无论是谁,都远不如眼前年轻人远矣。
心中越发落寞。
可这落寞的情绪只不过是存在了短短的一息时间,就已经荡然无存。
老人朝着一旁伸出右手,身后一名中年武者抬手自身后取下来了一个高过一人的赤色木盒,咔擦打开,里面垫着一层黑色的丝绸,丝绸上放着一柄黑色的长枪,枪刃处森寒一片,几乎能刺伤人目。
那中年武者将这长枪双手捧起,头颅低垂,进前两步,将这枪奉上。
老者握上了长枪。
浅灰色的双眸锁定了王安风,身躯挺得笔直,恍惚之间,王安风几乎看到自己眼前有两柄长枪,老人的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笑起来远比他发怒更为摄人。
“太好了……”
他这样说。
“你也用枪。”
……
邴宏才和阿流施展身法,在屋宇之上奔行。
方才的公孙靖锋芒太盛,杀机正是沸腾之时,虽然气力已经消耗大半,身上更是多了些伤势,可是对于一名兵家的猛将而言,这个时候,或许比刚刚开始的他更为恐怖。
若是交手,无论是邴宏才,还是阿流,都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所以,为了防止引起公孙靖误解,他们二人悄无声息,撤离了那个地方,这城中共有三处武者势力有所异动,皆是围绕着一位或者两位中三品的武者组成,先前,已经有两名六品高手喋血。
“还剩下两处地方。”
阿流脚步在檐角上轻轻一踏,身形如同游鱼一般,朝着前面跃出极远的距离,衣袂翻飞,额角刘海朝着后面掀起,露出了越发冷静的瞳子,道:
“其中有一个是钱家。”
邴宏才就在他身旁,沉声道:
“钱家不足为虑,他们与其说是武者,不如说是商人,是赌徒,见风使舵,以小搏大,才是他们的作风,局势未曾明朗的时候,绝不会出手。”
阿流点点头,道:
“另一个……是费家武馆。”
邴宏才的身法瞬间停住,落在了一处酒楼的五层屋檐上,面上神色不觉已经凝固,抬眸看向停在了酒楼另一侧屋檐上的阿流,喉咙有些哽住,缓缓道:
“费家……是那个费家?”
阿流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
“正是那个费家。”
邴宏才看向他,道:
“那么,那个人,来了吗?”
有风吹过,阿流的黑发吹拂地纷乱,两人衣袂舞动,发出了声响。
青年的眸子依旧冷静,但是唯独熟悉他的邴宏才方才能够看得出,自己的属下此时就如同亮出了利爪的猎豹,每行一步,那冷静中满是慎重,阿流点了点头,道:
“来了……”
“费破岳。”
即便心中有所预料,邴宏才依旧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冬日里的寒风令他陡然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却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不知道今日是个甚么样的良辰吉日,先是神武府的武将,然后又是扶风郡赫赫有名的拳术宗师。
便是宗师!
那个男人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是六品的武者,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情上,而被弄伤了眼睛和经脉,恐怕还会更强许多,而宗师之称并非是因为其武道修行,而是在拳术上的造诣。
这是唯独大秦少数人才知道的消息。
寻常江湖人眼中,他或许只是个寻常的六品老者,可在某些人耳中,却不逊色于上品宗师。单论拳术,放眼整个大秦,费破岳这个名字,也足以排入前二十当中,所谓技进乎道的境界。
而擅拳术者,无一不通枪法。
他的枪法,足以称得上破军破岳的称呼。
想到这个名字带来的强悍和传说,邴宏才咬了咬牙,朝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惹得五楼上小二发出一阵阵抱怨声音,随即在脸上露出如同滚刀肉一般的神情来,道:
“费破岳就费破岳……”
“妈的,大家都是六品,他还是个老头儿,还能把老子的人头挑了去不成?”
“阿流,走!”
言罢重重一踏屋檐,朝着前面跃出,阿流嘴角微不可查露出一丝微笑,复又垂首,看了看邴宏才吐唾沫的方向,看到那满脸怨愤的小二,和方才被邴宏才踩碎的屋檐,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卷宗。
欣赏归欣赏,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
凌厉到令人惊怖的破空声音响彻天空。
一道寒芒朝着王安风刺击而来,王安风几乎是靠着本能,后退半步,抬枪栏架,方才将这一枪拦住,老人踏前半步,手腕手肘一同用力,黑枪枪身已经被压弯。
那墨色的枪身竟然不是钢材,而只是一根木头。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道。
黑色的色泽,是一遍一遍干涸的鲜血,渗进了枪身的纹理当中,最终留下的颜色。
复又有澎湃的力量压下,强悍地根本不像是个寻常的老迈之人,即便是王安风都察觉到了一丝压力,却未曾后退,只是默默增加双臂上气力。
武者的劲气膂力,仿佛是波涛一般涌动,那老者浅灰色的眸子竟比寻常人更为明亮,几乎是在王安风气劲变化的瞬间,那柄压弯了的黑枪突兀弹起,借助了王安风变招的力量,如同黑蛇般朝着王安风咽喉处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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