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看着最后一处伪装。
心中充满了自信,按着自己这样的布置,就算是有刑部的菁英过来,也休想要判断出自己真正离开的方向。于是心中放松下来,朝着南面疾行而去。
那里有个破败的道观。
正是他给自己留下的后路之一。
可他往前不过又疾奔数里,已经看到了那处道观,方才安心下来,只要进去,换上道袍,便能避过一刺追兵,眼中浮现喜色,脚步却突然生生停住。
双瞳暗缩。
在他前面十丈之处,站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左手握着一柄连鞘长剑,那剑鞘乌黑,隐于夜色之中,几乎难以看得出来,却能够感受得到那扑面而来的凌厉气机。
男子心脏几乎要停滞,随即便升起了极为浓郁的不敢置信。
而在这种不敢置信的心念之余甚至于还生出了愤怒。
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情远比他被阻拦住的事实更为令他在乎。
不可能会被看破!
怎么能够被看破?在这种小地方?
我用了十七种的手法,我已经抹去了痕迹。
我还用了六种配合。
除非他会飞。
不,运气,肯定是运气!
男子内心中骄傲的东西开始崩碎,以至他甚至一定程度忽略了此时的危机,未曾如同往日那样转头就跑。
王安风抬眸,看着其面上的狴犴面具,看着后者背上背负着的那柄青竹木剑,想及严令对于案件的判断,深深吸了口气。
那空气微寒,压制住心中不可遏制滋生出来的怒意,掌中长剑斜持,拦在了路前。
拦在了那‘意难平’及其退路之间。
前者距离道观不过十丈不到,所花时间,不会超过三次呼吸。
那木剑斜持。
只是三尺青锋,却仿佛一堵无形的高墙,令那武者不能踏前一步。
王安风看了那武者一眼,敛目,道:
“此路不通。”
生路不通。
……
刺啦声中,身上的朱衣衣摆被撕扯下了一块布条。
严令草草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包扎好,方才死战交手的时候,痛楚被压制住,此时倒是越发地绵长,即便是他都难以忽略,眉头微皱。
可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仍旧未曾有丝毫的迟疑变形,将那白虎堂之人的尸身隐蔽在一处地方,在那武者身上可能藏着东西的地方找了个遍,果不其然,除去了蒙汗药和些许银钱,未曾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唯独在其腰间别着一柄匕首。
极为锋利,远比其本身所用兵器更甚三分,匕柄上雕琢着一只颇为狰狞的猛虎。
白虎堂中等级森严,寻常的下三品武者甚至于都没有资格知道自己所在的究竟是个什么势力,只是如同武者手中的刀一样,执行组织吩咐的命令。
杀人,夺宝。
或者执行护卫。
或者散布流言。
而更进一步,便能够修习高深武功,知道些许组织内事情,执行有些分量的任务。
这一等级的武者,已经不是随意可丢的弃子,在白虎堂中有名录在,也有了证明身份的东西,便是这狰狞霸道的猛虎雕琢。
而在刑部总部对于白虎堂的记载当中,也给这些人起了一个很是适合的名字。
叫做伥鬼。
伥鬼杀人。
严令定定看了这匕首一眼,那雕琢的猛虎在月色之下似乎越发狰狞,随手将之收入怀中,右手握着大秦横刀,起身辨认了下方向,朝着义庄疾行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我是谁?
义庄那原本是个道观大殿的屋子里头。
宏飞白半跪在地,看着棺中的少女,少女的黑发披散下来,将那狰狞的伤口遮掩了一部分,脸上的血迹已经被老人擦拭干净,所以现在若是将少女身上的血迹忽略掉的话,那她看上去不过只是睡着了。
对,只是睡着了。
就像是过去和自己在山中习武,就像是过去她看着自己练剑,看得乏了,等得倦了,然后就屈膝坐在老树下青石上。
就那样在暖洋洋的春风里闭上眼睛,等着自己练完剑,等着阳光黯淡了些。
然后等着自己将她背回山下门中。
等着师父不耐烦的斥责和师母的笑声,等着似乎总是刚刚做好的饭菜……
她永远等不到了。
宏飞白咬紧了牙齿,双眼瞪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没有哭,他不想要在见师妹的最后一眼的时候哭出来。
“那样太丢人了,是不是……”
他手掌自少女冰凉的额头上拂过。
老人在内房里,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缓步走出了那如棺材板狭窄的屋子,看着半跪在棺材前,身躯微微颤抖的青年,却又停住了脚步,他本来想要安慰这名年轻人一眼,可是这个时候,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必要过去。
这是他们的故事,自己一个外人,还是个糟老头子,又能说什么呢?
这个故事里,自己不过是个过路人。
老人自嘲一笑,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内室当中。
将这最后的时间交给了宏飞白。
因为那少女关系命案,所以仵作以秘制的奇药洒落在了尸体上,所以这尸体能够十数天不曾发生什么变化,可也因为这种奇药,或许明日,或许后天,那少女的尸身便会迅速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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