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大声道:"哈,小孩子知道什么,那老儿既是种了催梦草,也不是你这小孩子看得到的。"展梦白暗叹忖道:"既有第二人能植此草,那炼制情人箭所用的催梦草,便又不能确定是自冷药师之处得来的了。"看这老人之神情,仔细想去,只觉昆仑双绝、胭脂蛇、蓝大先生、帝王谷主、冷药师、朝阳、烈火夫人,以及这老人唐无影,这老一辈的奇人异士之问,似是存有一种极为复杂微妙的关系,而这些关系,又都或多或少,牵涉到情人箭的秘密,只是这些关系头绪太过紊乱,一时间也清理不出。
何况,这些复杂的关系中,还要加上七大名人的恩怨,以及一个专破情人箭之毒的秦瘦翁。
一时之问,他心中当真是纷乱如麻,忽然大声道:"老祖宗可知道那冷药师的催梦草,还有什么人能要得到么?"唐老人摇头笑道:"这老儿脾气古怪,只有老夫一个朋友。"展梦白道:"软求不得,强抢又如何?"
老人大笑道:"谁抢得到他的东西,那真是神仙了,他宁可将催梦草全部毁去,也不会被人抢去一枝。"展梦白心头一惊,喃喃道:"怪了怪了,如此说来,那炼箭的催梦草,莫非是自昆仑双绝处取去的?"他语句含糊不清,老人只听到了怪了怪了!下面便听不到,大声道:"什么事怪了,你说什么?"展梦白道:"这……这个……"
火凤凰一直站在锦床旁,木然凝听,此刻突然轻笑一声,道:"老祖宗,你今天话说得太多了,该歇歇了吧?"老人呆了一呆,喃喃道:"是了,是了,该歇歇了。"望着展梦白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与你这小孩子谈谈,倒令我老人家想起了不少老朋友。"伸了个懒腰,挥手道:"你去吧,有空时莫忘了再来寻我老人家摆摆龙门阵。"闭起眼睛,翻身卧倒,再也不说话了。
展梦白心中虽然还有话说,却也只得躬身退了出去。
走到房外,不禁苦笑忖道:"想不到我此来虽见达到目的,却在无意问听到些隐密,更想不到我虽未曾见到朝阳夫人,却在此间听得了有关昆仑双绝与胭脂蛇之间的故事。"突听身后一声呼唤,转身望去,火凤凰已缓步走了过来,展梦白大喜道:"姑娘可是已代在下探听出那……"火凤凰截口道:"那女子的事,你已不必问了,我此来只是告诉你,她早已走得远远的,谁也找不着她了。"她词色冰冰冷冷,那有昔日的柔情蜜意。
展梦白着急道:"但……"
火凤凰冷冷道:"但什么,哼!"转身拂袖而去。
展梦白苦笑道:"怪了怪了,这女子怎么变了?"走回与黑燕子聚首的树丛中,黑燕子也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不禁暗笑忖道:"这黑燕子虽非恶人,怎奈做事畏首畏尾,太无骨气,想是见我未曾回来,便吓得溜了。"想到杜鹃那般秀丽纯洁的女子,竟会与他有了关系,而且至今下落不明,心中更是自怨自责,感慨丛生。
他以娇客的身份,在这唐府宅园中,已可随意走动,庭园中的宾客,见了他有的指点私语,也有的含笑招呼。
突见假山后走出两条人影,但一见展梦白,便立刻缩了回去,展梦白满腹心事,也未曾留意。
假山后的两人,正是那方辛兴方逸父子,见到展梦白无精打采的垂首走过,方逸冷笑道:"这平日神气活现,今日怎地像只病猫?"方辛笑道:"想来只怕是唐姑娘已不理他了,他心里又是伤心,又是奇怪,却再也猜不出是为了什么?"方逸道:"但咱们也未见着唐姑娘呀?"
方辛大笑道:"她见着了你,自然要害臊的很,孩儿,你只管放心,咱们只等唐府筹备婚事,到了婚典之时,老爹爹我自有办法要这姓展的小子脱袍让位,让你做个现成的新郎。"他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方逸道:"到了那时,只怕太迟了。"
方辛笑道:"傻孩子,那日为父当着天下英雄,宣怖你与唐凤的私情,展梦白还有脸再做新郎么?"他仰天大笑了一阵,接道:"那时生米已成熟饭,唐迪纵然厉害,也只有将女儿嫁给你了,你着急什么?"方逸大喜道:"爹爹你当真是个活活的诸葛亮,姓展的有了爹爹这种人作对,当真是倒了大霉了。"方辛笑道:"只是便宜了你,一路上为所欲为,什么事都做了,却让展梦白那,去承当恶名。"方逸大笑了一阵,突又恨声道:"只恨却偏偏还有些人要冒展梦白的名做好人、行善事,这些人是谁,爹爹猜得出么?"方辛道:"看这些人所行之事,武功都似绝高,想来必是灶云天、天马和尚、莫忘我这些老不死了?"方逸大骂道:"当真是老不死,为何要做些利人损己,吃力不讨好的事,莫非这些人都老糊涂了么?"方辛道:"倒非老糊涂了,只是这些人,昔日都曾冤枉过展梦白,又早已无争名之心,是以如今行走江湖,便将所得侠名,让给展梦白了。"方逸骂道:"哼,真是天生的贱脾气,到老也改不了!"这时展梦白已走回唐府为他准备的庭园中,黄虎、唠山三雁等人,却早已在厅中饮酒。
展梦白每次见到这些人饮酒,心里都不禁又喜又怕,喜的是酒逢知己,又可痛饮,怕的是不醉不休,想走也走不了!
黄虎等人见他来了,自然一拥而上,取笑劝酒:"展兄如今已是唐府的乘龙快婿,必当多喝两杯了。"展梦白苦在心头,说也说不出,推也推不掉,只得酒到杯乾,喝到深夜,众人已俱有了七、八分酒意。
黄虎胡言乱语,展梦白更是酩酊大醉,先去睡下了,那知破晓时分,唐府家人,竟突然为他带来了两位客人!
贺君雄与金鹰两人,年龄较长,行事最稳,两人虽也痛饮,却都留有后量,闻得声响,当先迎了出去。
只见唐府的管事唐福,恭身立在阶前,笑道:"这两位爷台匆匆赶来,定要一见展大爷,小人不敢不应命带来。"贺君雄、金鹰顺着他手指之处瞧去,一盏高挑的红灯下,并肩立着两条枯竹般瘦长汉子。
这两人俱是瘦骨嶙峋,两腮无肉,须发又长又乱,几乎掩去半个颜面,一眼望去,彷佛只有四只眼睛在溜溜转动。
两人神情更是冷漠呆板,全无丝毫表情,身上俱都穿着件又宽又大的麻袍,在晓风中蜡蜡飞舞。
贺君雄。金鹰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些发毛,他两人虽都久走江湖,却也未见这样的角色。
金鹰倒底是不愧一代名捕,眼皮杂,手腕活,、心里虽吃惊,却仍含笑迎上,抱拳道:"两位高姓大名?"左面的麻衣不等他话说完,冷冷道:"展梦白在那里?"金鹰乾咳一声,道:"不知两位寻他有何见教?"麻衣人道:"展梦白在那里?"
金鹰呆了一呆,强笑道:"两位说明来意,在下才好回复。"麻衣人道:"展梦白在那里?"
他两人不但面容枯涩生冷,言语更是冰冰硬硬,说来说去,就只这一句展梦白在那里,既无表情,更无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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