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才将他的飞刀传授给叶开。
*
这的确是个悲惨的故事。
叶开一直不愿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一定会伤害到很多人。
伤害得最深的,当然还是傅红雪。
傅红雪已松开了手,一步步往后退,似连站都已站不住了。
他本是为了仇恨而生的,现在却像是个站在高空绳索上的人,突然失去了重心。
仇恨虽然令他痛苦,但这种痛苦却是严肃的、神圣的。
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可怜而可笑。
他从未可怜过自己,因为无论他的境遇多么悲惨,至少还能以他的家世为荣。
现在他却连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翠浓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遭遇到人世间最痛苦不幸的事。
现在他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更大的痛苦,更大的不幸。
叶开看着他,目光中也充满了痛苦和歉疚。
这秘密本是叶夫人临终时才说出来的,因为叶夫人认为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有权知道。
傅红雪也是人,也同样有权知道。
叶开黯然道:“我本来的确早就该告诉你的,我几次想说出来,却又……”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傅红雪也没有让他说下去。
傅红雪的目光一直在避免接触到他的,却很快地说出两句话:“我并不怪你,因为你并没有错……”
他迟疑着,终于又说了一句叶开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话:“我也不恨你,我已不会再恨任何人。”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已转过身,走下楼去,走路的姿态看来还是那么奇特,那么笨拙,他这人本身就像是个悲剧。
叶开看着他,并没有阻拦,直到他已走下楼,才忽然大声道:“你也没有错,错的是仇恨,仇恨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傅红雪并没有回头,甚至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这句话。
但当他走下楼之后,他的身子已挺直。
他走路的姿态虽然奇特而笨拙,但他却一直在不停地走。
他并没有倒下去。
有几次甚至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要倒下去,可是他并没有倒下去。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他会好的。”
丁乘风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种沉思之色。
叶开道:“他现在就像是个受了重伤的人,但只要他还活着,无论伤口有多么深,都总有一日会好的。”
他忽又笑了笑,接着道:“人,有时也像是壁虎一样,就算割断它的尾巴,它还是很快就会再长出一条新的尾巴来。”
丁乘风也笑了,微笑着说道:“这比喻很好,非常好。”
他们彼此凝视着,忽然觉得彼此间有了种奇怪的了解,就好像已是多年的朋友一样。
丁乘风道:“这件事你本不想说出来的?”
叶开道:“我本来总觉得说出这件事后,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处。”
丁乘风道:“但现在你的想法变了。”
叶开点点头,道:“因为我现在已发觉,我们大家为这件事付出的代价都已太多了。”
丁乘风道:“所以你已想将这件事结束?”
叶开又点点头。
丁乘风忽然看了丁白云一眼,道:“她若不死,这件事是不是也同样能结束?”
叶开道:“她本来就不必死的。”
丁乘风道:“哦?”
叶开道:“她就算做错了事,也早已付出了她的代价。”
丁乘风黯然。
只有他知道她付出的代价是多么惨痛。
叶开凝视着他,忽又笑了笑,道:“你当然也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死的,是不是?”
丁乘风迟疑着,终于点了点头,道:“是的,她不会死,也不必死……”
丁白云很吃惊地看着他,失声地道:“你……你难道……”
丁乘风叹道:“我早已知道你为你自己准备了一瓶毒酒,所以……”
丁白云动容道:“所以你就将那瓶毒酒换走了。”
丁乘风道:“我已将你所有的毒酒都换走了,你就算将那些酒全喝下去,最多也只不过大醉一场而已。”
他微笑着,接着又道:“一个像我这样的老古板,有时也会做一两件狡猾事的。”
丁白云瞪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大笑。
丁乘风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丁白云道:“我在笑我自己。”
丁乘风道:“笑你自己?”
丁白云道:“花白凤都没有死,我为什么一定要死?”
她的笑声听来凄清而悲伤,甚至根本分不出是哭是笑:“我现在才知道她比我还可怜,她甚至连自己的儿子是谁都不知道,连她都能活得下去,我为什么就活不下去?”
丁乘风道:“你本来就应该活下去,每个人都应该活下去。”
丁白云忽然指着马空群,道:“他呢?”
丁乘风道:“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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