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道:“你当然已用不着再说什么。因为你在探问时,已特地将厉刚留了下来,那已足够了。你当然知道厉刚与萧十一郎之间的仇恨。”
?司徒中平道:“我也没有和他们一齐去。”
连城璧道:“身为七家镖局的总镖头,行事自然要特别谨慎,不能轻举妄动。”
司徒中平道:“但杀萧十一郎,乃是为江湖除害,非但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光彩得很。”
连城璧道:“这也许是因为你不愿得罪壁君,也许是生怕日后有人发现萧十一郎真是含冤而死,所以宁可置身事外,也不愿去分享这份光彩。”
他笑了笑,淡谈接着道:“司徒总镖头这‘稳如泰山’四字,当真是名下无虚。”
?司徒中平忽然转过身,目中带着种奇特的笑意,盯着连城壁道:“你呢?”
连城璧道:“我——?”
司徒中平道:“你明知我方才是故意在探听萧十—郎的行踪,明知他们要去做什么,但你却并没有阻止之意,如今为何要来怪我?”
连城璧不说话了。
司徒中平悠然笑道:“你虽未随他们同去,也只不过是因为知道萧十一郎已醉了,他们必可得手,其实你心里又何尝不想将萧十一郎置于死地!而且你的理由比我们都充足多——”
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改变。
连城璧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随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
他立刻发现沈璧君不知何时已站在院子里。
沈璧君全身都在颤抖着,眼泪如断线珍珠般不停地往下流落。
连城璧长长吸了口气,柔声道:“你本该已睡了的——”
他一步步走过去,沈璧君一步步往后退。
连城璧柔声接着道:“院子里很凉,你要出来,至少也得加件衣服。”
沈璧君忽然叫了起来,嘶声道:“不要走近我!”
她流着泪,咬着牙,接着道:“我如今才知道,原来你们是这样的英雄,这样的君子——”
她并没有说完这句话,就扭转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醉了,真的醉了。
?真的醉了时,既不痛苦,也不愉快,既无过去.也无将来,甚至连现在都没有,因为脑子里已成了一片空白。
真的醉了时,既不会想到别人,也不会想到自己,甚至连自己所做的事,也像是别人做的,和自己全无丝毫关系。
一个人真的醉了时所做的事,一定是他平时想做,却又不敢去做的。
他做这件事,一定是为了一个人,这人一定是他刻骨铭心,永难忘怀的人,就算他脑子里已成了—片空白,就算他已醉死,这人还是在他心底,还是在他骨髓里,已与他的灵魂纠缠成一体。
他会不顾一切地去做这件事,但他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的心已被那人捏在手里。
只有真正醉过的人,才能了解这种感觉。
萧十一郎忽然跳了起来,冲到柜台边,一把揪住掌柜的衣襟,道:“拿来!”
掌柜的逃也逃不了,挣也挣不脱,脸已吓白,颤声道,“拿——拿什么?”
萧十一郎道:“金钗——那金钗——”
清醒的人,对喝醉了人总是有点害怕的。
萧十一郎一把抢过了金钗,踉跄着走了几步,忽然一跤跌在地上,居然并没有站起来。
他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瞧着的是什么?想着的又是什么?
?他只是在反反复复地唤着沈璧君的名字。
因为沈璧君这人并不在他脑里,而在他骨髓里、血液里,在他心底,已与他灵魂纠缠在一起。
他又何必再去想呢?
那掌柜的也明白了,心里也在暗暗叹息,“这一男一女本来很相配,又很相爱,为什么偏要分手?”
?萧十一郎痴痴地瞧着、反复地低唤……忽然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哭得就像是个孩子。
连那掌柜的心都酸了。
“那位姑娘若是瞧见他这模样,不知道还能不能忍心离开他?”
掌柜的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这一生中还没有为情如此颠倒,如此痛苦,现在又幸而过了为情颠倒的年纪。
?他却不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感的人,人生中总难免有片空白,这片空白正是所有其他的任何事都填不满的。
“道是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
门外巳隐隐传来马蹄声,脚步奔腾声。
忽然间“砰!砰!砰!”三声大震。
三面的窗子都被踢碎,三个人一跃而入,一个站在门口,手持一柄青森森的长剑,脸色却比剑还青、还冷,正是海南第一高手海灵子!
萧十一郎还似全无感觉,还是坐在那里,痴痴地瞧着手里的金钗,低低地呼唤着沈璧君的名字。 他真的醉了。
从左面窗中跃入的赵无极,眼睛里发着光,笑道:“想不到杀人如草的‘大盗’萧十一郎,居然还是个多情种子。”
厉刚冷笑道:“难怪沈璧君要为他辨白,原来两人已——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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