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姊姊真是仙子一般漂亮,但若只听声音,水莹儿竟似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她头
上老是戴看一顶大笠帽,是美是丑,却是无从分晓了。”
“细想起来,水莹儿也许是最凄苦的,她苦练武当剑法,以为可以得到师父的赞赏,谁
知布北斗大拨冷水,说她的剑法有如猫手猫脚,又说她的武功有等于无,呸!早知如此,又
何必去练甚么捞什子武当剑法了?”
“但最滑稽的还是布北斗这个师父忽然死了,嘿嘿好端端的,咳两咳就手冰脚冷,灵魂
儿眼睁睁的出了窍,连大失也等不着就去如黄鹤了,总算他死得不拖不欠,把小岳子身上最
重要的家当都找了同来。唉,小岳于这厢有礼了,更保佑你老人家汪黄泉路上平安大吉,再
也不会神经兮兮的,到处乱闯乱撞。”
“其实布北斗已一了百了,又何必再为这个死人担心?倒是水莹儿,她把我赶走,这算
是甚么意思?是不是小岳子也和穆姊姊的师兄一般面目可憎?”
“非也非也!一千个一万个非也非也!小岳子向来讨人欢喜,水莹儿把我赶走,必然大
有苦衷。”
“是甚么苦衷?不,这也不是甚么苦衷,而是…而是……”
“啊呀!不妙!就算拼着满头刺个透明窟窿,也非要回去看个究竟不可!”
想到这里,再不迟疑,立刻折返原路飞奔同去!
一片乌云自头顶上飘过,星月光在同时黯淡下来。
不但星月无光,连那一盏掺绿的灯笼,也已熄灭。
岳小玉又再回到布北斗身边!布北斗已经死了,但水莹儿却不知所终。
岳小玉眉头一皱,暗道:“她住那里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北风吹过,岳小玉突然跳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一条白色的影子,正在半空之中荡来荡去。
岳小玉抬头一看!就已看见一个戴着笠帽的少女,正挂在树桠之间。
是水莹儿,她果然真的上吊!
在岳小玉一生中,最焦急,也最手忙脚乱的时候,也许就是现在。
他用最快的速度爬上那棵树上,然后又用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的“神力”,把大树
上一枝粗大的树种生生撞断!
水莹儿立刻跌了下去。
岳小玉叫了一声道:“莹儿休怕,平阳城岳小玉来也!”
他一急之下,也不再从树上爬下来,而是也纵身一跳,“砰”然一声跌落在地上。
若在平时,这一跌必然会感到疼得要命,但在这时候岳小玉甚么也不顾了,才跌在地上
就急不及待伸手去解水莹儿脖子上的绳索。
伸手一模之下,才知道那不是绳索,而是柔轫之极的藤于。
这种藤于,在树林之中随处可见,想必是水莹儿拣了一些幼细坚轫的缚在树上,然后再
自萌短见。
好不容易才把藤索解开了,但水莹儿还是动也不动。
直到这时,岳小玉才看见她戴着的笠帽已不在头上,可是,他还是看不见她的脸。
因为她面上还有一层黑纱。
岳小玉心中顿时掠过一个念头,忖道:“莹儿多半也和她师父一般面目可怖,所以才会
又戴笠帽又戴面纱,但不管她是母夜又还是丑八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教得了
她,还是甚么办法都要试上一试的。”
转念一想,又忖道:“以前曾听鸦母安六婆说过,若是有人遇溺,务必从速将之拉离水
面,然后用力按其小腹,让遇溺者把腹中之水吐掉,若还不醒,乃可以嘴对嘴,用力吹
气……”
“对了,水莹儿虽非遇溺,但此法仍不妨一试,只是她没有喝水,按其小腹一节大可免
也。”
主意既决,不再迟疑,立刻把水莹儿面上黑纱掀开一半。
由于他认为水莹儿必然是相貌甚丑,所以才掀开她面上黑纱,立时就把眼睛闭上,以免
瞧得自己反胃,再也无法吹气救人。
但他这一下“闭目吹气救人法”是否能够奏效,他是完全无法预知的。
当他一吹之下,只觉得水莹儿的嘴唇柔软之极,而且还渗透着醉人的幽香。
只是,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恐怕“一见即吓晕”,连自己也要别人来救,那就糟糕透
顶了。
如此吹了几口气,水莹儿的身子终于动了。
岳小玉呆了一呆,不由暗赞“鸦母安六婆果然硬是要得”,又再在水莹儿嘴里吹了两口
气!
但他吹完这两口气后,突觉小腹一阵剧痛,登时闷哼一声,仰天跌倒在地上。
只见水莹儿的手里,赫然正握看一极短剑,剑锋之上鲜血淋漓,兀自一滴一滴地往下
淌。
这时候,她的面纱给一阵风吹过,又把她的脸庞遮掩住了。
岳小玉苦笑一下,道:“自己从前常做狗去咬吕洞宾,想不到这一次却是刚好相反,自
己也变成给狗咬的吕洞宾了。”
水莹儿的身于一阵颤动,好不容易才能勉强坐起来,又过了很久才能迸出一句话:“怎
么我还活着?”
岳小玉咳嗽两声,苦笑道:“你当然还活着,但救你的小岳子却只怕活不成了……”伸
手往腹间一摸,只觉湿濡濡的,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水莹儿吃惊地说道:“是我用剑刺伤了你?”
岳小玉道:“这里除了你我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水莹儿立刻更正,道:“不,还有我师父!”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但你师父还能用剑刺人吗?”
水莹儿怔住,又似是吸了一口气,才道:“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岳小玉说道:“这一点,你不必记着了。”
水莹儿呆了一呆,说道:“但我却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用靴里的短剑刺了你一下。”
岳小玉又叹息一声,道:“我若在那种情况下给人嘴对嘴的胡乱吹气,只怕也会同样这
样干。”
水双儿颤声道:“不!这都是我不好,但你不要害怕,你能救我,我也一定可以把你救
活过来的。”
岳小玉笑了笑,道:“你……你懂得治伤吗?”
水莹儿吸了口气,道:“我不怎么懂,但我身上有治伤的灵药…”
岳小玉又失了笑,但接着就眼前发黑,甚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岳小玉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但岳小玉没有看见太阳。
他躺在一个山洞里,这山洞虽然并不算深,但从里面望出洞外,就只能看见一个头戴斗
大笠帽的白衣少女,静静地站立着。
岳小玉往腹间一摸,只觉得都是黏胶似的,又开得阵阵异常浓厚的药味,从自己身上散
发出来。
“你终于醒过来了!”水莹儿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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