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皱眉道：“李先生，你税后年薪是八十万美元，你有光明的人生，为什么你会选择拼了呢？”
“反正也活不成啊，那当然是拼了。”
“你结婚了吗？”
“没有。”
“有女朋友吗？”
“没有。”
“好的，在你的文化里，你认为这种拼了的心态普遍吗？”
程序员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个……普遍吧，我觉得这问题很简单啊，都死定了为什么不拼呢，我是说，反正我死定了，那我不能白死。”
“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1992年。”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的答案。”
安迪结束了通话，然后他对着身后的情报官道：“发现区别了吗？”
情报官一脸感慨的道：“他年轻，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所以面对同样的问题时，他选择是硬拼。”
安迪呼了口气，道：“前两个商人都有家庭和孩子，一个是七十年代生人，一个八十年代，他们有了软肋，所以他们选择投降，这个家伙年轻一些，他还是单身，所以他选择战斗到底。”
情报官摊手道：“对啊，这很正常吧，全世界所有人都这样的。”
“不是，华夏人显然更重视家庭，是否有孩子非常关键，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但是疯狗……”
安迪挠了挠头，然后他呼了口气，道：“继续谈话，换个年轻一些的。”
安迪开始看FBI帮他找到的调查对象资料，然后他突然道：“这个合适，22岁，2000年出生，去年到美国留学，普林斯顿大学新闻传播专业，新泽西不允许留学生办持枪证，所以他到了科罗拉多州申请了持枪证，购买了六把枪，然后他把这些枪留在了科罗拉多州的射击场内存放。”
情报官点头道：“是的，一个爱枪的华夏年轻人，还有钱。”
安迪对着电脑的话筒道：“请让我和杰克王对话。”
视频接通了，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脸出现在了屏幕里。
脸有些方，看起来很壮实，安迪只是扫了一眼，然后他立刻道：“这是一次社会调查，我会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就行，第一个问题，你喜欢枪是吗？”
“是啊，我太喜欢了，就是因为能玩枪我才来美国留学的，其实我父母想让我去英国，他们觉得英国更安全一些。”
这是一次社会调查，这个年轻人很放松，他只当是一次聊天。
安迪很喜欢他的放松，所以他也笑道：“这是我们的文化，你很喜欢对吗？”
“是啊，非常喜欢。”
“那么你会因此留在美国对吗？”
“不会，我毕业就回去了，可能在这边多玩两年再回去，但我不会留在美国，因为我喜欢枪，但我更喜欢安全，也喜欢热闹，最重要的是我得回去接手父母的生意。”
年轻人非常坦诚，因为FBI无数次强调过这只是一次社会调查，调查各国留学生的群体画像，以及犯罪倾向。
安迪想了想，道：“我直接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假设你是个犯罪组织的头领，你拥有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在全世界都很强大，你和美国高层交往密切，现在，你飞机失事落在了一个小岛上，而追捕你的人也到了这个岛上，人数对比是十比二百，但你拥有极强的战斗力，你可以一对十，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打啊，被抓了死路一条，还得连累很多人，那当然是打了，狭路相逢勇者胜。”
安迪愣了一下，道：“什么？能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呢？”
“最后一句话，小路上什么？”
“哦，狭路相逢啊，这是成语，意思是如果你没的逃，那你最好比敌人更勇敢。”
安迪没说什么，但是情报官在后面却是忍不住拍了下手。
安迪继续道：“很好，成语，一个成语，汉语表达起来总是很有诗意，唔，能不能告诉我，假设你和美国一个地位非常高的人有私人恩怨，因此导致了你被追捕，而你是带领一个犯罪集团的老大，你还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摆脱被人追捕的局面呢。”
年轻人不假思索的道：“擒贼先擒王，谁打我我就打谁，干掉他不就行了。”
安迪有些恍惚的道：“什么？贼？”
“就是你要抓贼就抓他们的头儿，你要干掉敌人，当然是干掉他们的指挥官，和下面那些小兵纠缠没有意思也没用，当然是直接干掉他们的头儿了。”
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安迪思索了很久，突然道：“可是干不掉怎么办？”
“干不掉……那就只好躲起来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先卧薪尝胆，越甲三千可吞吴，等到敌人松懈了，我再出手。”
太多听不懂的词了，但是安迪急道：“可是你没机会躲了呢，如果你被敌人发现了踪迹呢？”
“那就……让我想想。”
年轻人考虑最多三秒钟，然后他很认真的道：“既然走投无路，那就殊死一搏，兔死谁手尚未可知，只要我能干掉对手，那我就能绝处逢生，何况我不是还有很多盟友吗。”
安迪有些头大，一连串的成语让他没办法立刻明白年轻人的话都是什么意思，于是不得不让人逐个解释。
然后，安迪很期待的道：“可是你现在的盟友都被抓了，你作为他们的白手套，已经得不到来自同伙的支持，这个时候你怎么办？”
“我那么厉害还只是个白手套？那不能，我不干！”
年轻人一脸嫌弃的道：“宁为鸡头，不为牛后，我都那么厉害了，为什么要给人当白手套？”
安迪突然愣住了，然后他怔怔的看着屏幕，对着年轻人道：“你说什么？你不当白手套？”
“对啊，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给人打工我那么拼命干什么？如果我是白手套，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是别人的，我为什么要拼命？还有，等哪天赚够了，那些人要干掉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呃，兔死狗烹的意思是……就鸟灭绝了，打鸟的弓箭就没用了，是这个意思，当白手套没好下场的，我肯定不干，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当白手套的。”
安迪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他重重的吐了口气，道：“法克！”
就像一道迷雾，突然被大风给吹散了似的，安迪现在突然觉得脑子里无比的清晰。
轻轻的骂了一声，安迪很不解的道：“可如果你不给人当白手套，就没办法获得现在的一切呢？身份，地位，财富，权力，靠你自己是得不到的，只能给别人当白手套先获得这一切呢？”
又说了一句安迪听不懂的话之后，年轻人很认真的道：“为什么我靠自己就得不到呢？话说回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算我先给别人当白手套，难道我就不能反客为主吗，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可不会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别人手上。”
安迪一声长叹，道：“请解释一下这些成语的意思，然后……你确定不会给人当白手套是吗？”
第1108章 启发
有句话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现在安迪就是这种情况，当一个留学生一股脑把几千年的积淀塞过来的时候，安迪感受到了什么叫文化冲击。
就完全不同的想法，不比孰优孰劣，也不是要分个高低，单纯就是这种完全不同的理念，就让安迪有种脑子要爆了的感觉。
“我肯定是不当白手套的，说什么也不当，没那个必要啊，还有，对于一个商人来说，如果和那些官员走的太近无异是与虎谋皮，如果我没的选，我需要白手起家，那我可能会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完成原始积累，但是等我有了足够的资本，那我一定得想办法摆脱控制。”
安迪现在都不知道问什么了。
“这商人也分很多种，有行商有坐商，有儒商，义商，奸商，我要是给人当白手套，那可不是官商，那是任人摆布的傀儡，生意小了还好，生意大了那就是把命捏在了别人手上，就像是猪圈里的猪，呃，对你们来说就是栏里的肥牛，长得肥了会被人宰的。”
安迪听不懂了，他很认真的道：“就不要说那些商人的种类了，我就想知道，如果你是这个军火商，你有五角大楼的某些人支持，有CIA的支持，你还有自己的私人武力，你有众多的生意渠道，你有自己的私人飞机，我就这样说吧，假设你正在被我追捕，你知道我设了个陷阱等着抓你，但我手上有你能救命的东西，你要是不管，那么你现在能保命的东西就没了，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我……”
那个年轻人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他很是愕然的道：“不会是真的吧？我是说，你问的这些问题不会是真的发生了吧？”
安迪把手一摊，然后他很诧异的道：“你在想什么？这种事有可能是真的吗？现在我只是问你，你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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