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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往深咎_糠木【完结】(37)

  岑林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迟迟不愿意走,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两个从病房走出来的护士经过他身边,她们在很小声的谈论,岑林没想听的,但是她们提到了霍听的名字。

  岑林站起来,“请问,你们说的霍听是刚才进去那个穿黑色外套的男生吗?”

  护士们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岑林解释:“我是他朋友,我在这等他。”他顿了下,说:“我想问下,你们刚才说他欠款,欠多少呀?”

  “你……”

  “我帮他付。”岑林说。

  哪怕因为不被信任而暗自受伤的岑林,在得知对方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想要伸出那只不被接纳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冷情、自私,从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或许因为对方是霍听吧,霍听真的很吸引他……又或许,他这么执着的伸出手,只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被回握住。

  杨雪梅睡了,刘妙妙和霍听出来的时候,眼睛已经肿成两个核桃。

  她靠墙站着,还没缓过来。

  她走的时候,母亲还很健壮,脸上常有的高原红让她看起来很健康。

  不到两年,一切都变了。

  她不敢去思考她是不是做错了,她会崩溃,时光从不给人回头的机会。

  霍听给她递了张纸,刘妙妙接过,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狠心。”

  霍听摇头。

  她眸光涌动:“为什么?”

  “你太重感情了。”

  刘妙妙一愣。

  “你不用将所有责任都背到自己身上,二姨的病和你没关系,就算你早早回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如果你非要为这一切找一个责难人,你来怪我,是我没有和你说清楚二姨的情况,你别为难你自己。”

  “……我说这些不是安慰你,也不想你因为我、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原谅我,我用不着。”

  看着眼前这个青涩又成熟的大男孩,刘妙妙一阵恍惚,她陡然发觉,她和霍听已经两年没见了。

  两年,已经让她的弟弟成长,长到她看不见的高度。

  在大学门口等霍听的时候,刘妙妙和无数青春热烈的男大学生擦肩而过,他们脸上笑容洋溢,步履轻盈,他们头顶有高树,有人给他们顶着,让他们不用流泪流汗。

  那霍听呢。

  他没有那样的树,他把自己变成了那样的树。

  在这两年里,霍听要照顾她生病的母亲,承担他们的家用,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曾经刘父做的事,他会在打扫房间空置的房间时,突然想到那个宽厚老实的二姨夫吗?

  刘妙妙的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她此刻突然意识到,这两年里,霍听的痛苦不会比她少。

  “我才不原谅你。”她没接霍听再次递过来的纸,狠狠抹了一把脸:“这是你欠我家的。”

  如果她的埋怨能让霍听舒服一些——能让他们都少痛苦一些,那她愿意这样做。

  两人面对面站着,静默了好一会。

  刘妙妙平复了一些,两人说起医院欠款的事,她说:“我身上不到两万。”

  “我还有一点。”霍听应道。

  “……现在墓地多少钱?”她突然问。

  “不知道。”霍听说。

  其实他打听过了,八万一块,他们付不起,但他不想说,于当前局面无益。

  刘妙妙咬紧了牙,“我们不然再拖一阵子吧,我怕、我怕……”

  怕没钱给杨雪梅安葬。

  霍听明白她的未尽之语,没说他已经拖了医院快一个月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护士走了过来。

  霍听以为她是来催缴费的,站直了身体,想把人拉到一边去说,护士的话比他先出来。

  “小霍呀,我来跟你说个事……”她把岑林给霍听缴费的事说了。

  霍听愣住了,刘妙妙惊讶地看他。

  霍听的神色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在学校根本不与人交往,除了乐队的人,他哪来的什么朋友?

  ——乐队?

  霍听眉头皱紧了,“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生,挺好看的一小男孩,干干净净的,长得很乖。”

  是岑林。

  他几乎瞬间确定了。

  “……他怎么会……”霍听整个人突然展现出几分焦躁,“什么时候的事?”

  “半小时……”

  他甚至没等对方说完,和刘妙妙说:“我出去一下!”

  速度快到影子在空中划出了残影。

  岑林缴完费离开了。

  天已经黑了,他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去哪。

  刚才他向护士打听了霍听的事,她们知道的也不多,说的最多的就是他孝顺、懂事、科里的人都很心疼他。

  岑林问了关于他妈妈的事,他们说已经没什么办法了。

  岑林摸着手机,他想给他妈打电话。

  她妈是市长,应该有人脉能给霍听的妈妈治病吧,至少多延长一些时间。

  “闯祸了?”

  直到薛婉的声音响起,岑林才发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出去了。

  他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几乎从不和她提要求,但是在薛婉口中,岑林却是一个调皮顽劣的孩子。

  “没。”岑林吸了口气,“我想请你帮个忙。”

  “学校的事?”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他妈妈生病了,我想……”

  “你就为了这么点小事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和朋友玩,你有关心过我吃没吃饭吗?”

  岑林顿了下,“那你吃饭了吗?”

  “重点是吃饭吗?”薛婉声音凌厉,从岑林上大学后,她对他越发不满,“你永远长不大。”

  “……”

  薛婉吐了口气,“教资考的怎么样?”

  岑林刚要回答,她高声说了句“进”,随后和岑林说:“我忙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嘟”,电话被挂断了。

  岑林举着手机站了会。

  寒风从他的脸颊吹过,他像是一个没有知觉的假人,一动不动。

  对,还可以找颜骏风。

  岑林又来了些精神。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人叫他。

  是霍听的声音。

  他惊讶地转过头去。

  医院闸道口,霍听被人群挡住,他冲他挥手,让他等一下。

  岑林听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复苏,他抱紧了双臂,开始感到冷。

  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人,不会冷,不需要知道火种的滋味,但一旦他拥有过,而那把火从他身边撤离时,他便会品尝到比从前更难以忍受的寒。

  半分钟后,霍听终于突破人流,站在他面前。

  岑林和他对视几秒,蓦地移开视线。

  霍听看着他被风吹的发白的脸,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受。

  从看到岑林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像被按压在一个极小的盒子里面,喘不上气,浑身都疼。

  猜测落地成真,真的是岑林帮他付了钱。

  少年的自尊是一座很高的山,十八岁的霍听越不过去。

  他不愿意被任何人知道这些事情,而岑林是所有人之首。

  他此刻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岑林是那个首位,他将零碎在地的自己一粒粒捡起来,用怒火掩盖他的害怕。

  “为什么要这样做?”

  岑林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做什么?”

  “医院的钱,是你交的吗?”不等岑林回答,紧接着问:“你知道了什么?”

  岑林被他质问的态度搞得不舒服极了,语气也不好起来,“你怕我知道什么?”

  霍听咬着牙,死死看着他。

  岑林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短短几句话,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霍听先撇过脸去,“钱我会还你。”转身要走。

  岑林一脸莫名其妙,气愤地拉住他,“你来追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那要说什么?”霍听甩开他的手,“我没让你帮我付钱吧?”

  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

  岑林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我上赶着的,不行吗?我就想对你好,不行吗!”

  “我不需要!”

  岑林眼睛快要瞪裂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不是朋友。”

  霍听顿了下,说:“你不要来管我的事。”语气低了些,但依旧很硬。

  他扭头又要走,岑林心下一急,扑上去,把霍听一整个胳膊牢牢抱在怀里,这次他给他抓牢了,抓紧紧的。

  岑林豁出去了,喊道:“我早就管了!去年圣诞的时候我就管了,你现在才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

  霍听挣不开。

  两人像两头互相撕咬的小兽,一定要见到对方的血才肯罢休。

  岑林先说:“你没钱,我帮你付了,我做错什么了?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对你那么好,你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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