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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快死了_莫寻秋野【完结】(15)

  是殡仪馆打来的微信语音。

  陈舷接了起来:“喂?”

  “陈先生,您好,”殡仪馆的人在另一头语气礼貌,“昨天这边已经把遗体安置好了,您今天方便的话,可以过来一下吗?我们给您详细介绍一下下葬流程。”

  “您也得来挑一下守灵厅和棺材,没问题的话,就要给死者入殓下葬……”

  陈舷从床头的纸抽里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嘴。

  擦了一纸的血。

  陈舷并不意外,坐到床边上,捂着嘴巴又咳嗽几声。

  还好,这次不是咳血,只是单纯的咳嗽。

  “除了这些,墓地您也得挑选一下……”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听到他的咳嗽声,顿了顿,关切道,“还好吗,陈先生,您感冒了?”

  陈舷忽然想笑,陌生人都比曾经的家人关心他。

  “没事。”陈舷说,“我知道了,这就去看看,你把地址发我一下吧。”

  工作人员应声说好,挂了电话,还礼貌地在最后说等您过来。

  陈舷放下电话。

  早在昨天陈舷打电话联系上时,殡仪馆就和他加了微信。

  没一会儿,陈舷微信上叮了一声,殡仪馆发来了详细地址。

  陈舷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桌边,从包里掏出一堆药。

  药不少,看起来得有五六种。陈舷挨个从药板子里抠出来些,又拿起酒店桌上的一瓶凉水,挨个吞服下去。

  凉水一下肚,又一阵钻心的镇痛。陈舷嘶了一声,半只眼睛一比,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忍下了。

  他本来没打算吃药。

  结果昨天才断一天,就白天呕血晚上咳血的,刚刚还又呕了一遍。

  真是不吃不行。

  他闭上眼,靠在墙上缓了会儿。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身体似乎舒坦一些。

  胃里的痛消散了些,陈舷的脑袋也清醒了。

  他思索片刻,还是拿起手机来,给陈建衡打了语音电话。

  陈建衡很快接起来:“怎么了?”

  “叔,”陈舷没什么底气地叫了他一声,“殡仪馆的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要过去挑一下守灵厅,还有棺材。”

  “要是我一个人去,又一个人定下来,搞得像我当家做主似的。那边肯定不满意,到时候会又怪我这个那个的。”陈舷顿了顿,“你能带着他们过来吗。”

  陈舷没细说“那边”是谁,但陈建衡不过脑子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肯定是方真圆那一大家子。

  陈舷自己不能拍板,但那一家子跟着去,又肯定要难为他。

  陈建衡明白他的难处,点下头叹了口气:“行,没问题,我到时候也陪你在那儿选。你吃早饭了吗?住的哪个酒店?我先去接你。”

  “还没,一会儿下去吃点就行。”陈舷说,“我住的花宁酒店。”

  陈建衡应声说好,嘱咐他吃点儿早饭去以后,挂了电话。

  胃里挂着一堆癌细胞,陈舷吃早饭也没胃口。

  他吃了点儿干面包就吃不下了,喝了几口水就回了房。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陈建衡给他打语音说自己到了,让他下来。

  陈建衡开了辆中规中矩的蔚来电车来。陈舷坐上副驾驶,扣上安全带,陈建衡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车开上大路,陈建衡随口问他:“买车了吗?”

  “没有。”陈舷回。

  “哦,没事儿,这年头有车比没车还麻烦。”陈建衡笑笑,又问他,“在做什么工作?”

  “辞了。”

  陈建衡不说话了。

  陈舷转头望着车窗外。窗户上稀薄的倒影里,陈建衡依稀看见他平静得像死水似的眼睛。

  窗外车水马龙,但陈舷的脸面无表情,麻木不仁。

  陈建衡默默收起笑脸,转头望向前面的路,眉间渐渐阴沉下来。

  “你爸。”

  陈建衡语气沉重,话语一字一顿,“这些年,其实,挺后悔。”

  陈舷身子僵了僵,肩膀一动,但没回头。

  陈建衡用余光撇着他。

  红灯变绿了,前面的车开始一辆辆地开出去,但他们这辆车还没动。

  “有几年过年,他喝多了。”陈建衡说,“他把你表哥当成你了,抱了一晚上,哭着说对不起。”

  前面的车开了出去,于是陈舷这辆也跟着往前行驶。

  绿灯只剩下了十二秒。

  等他们开到路口,倒计时结束了。

  绿灯又变红了,前面的车子扬长而去,他们被卡在路口,等起了第二轮红灯。

  陈舷没有说话。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用力攥紧,攥得颤抖不停。

  他用力咬紧牙,仿佛是在竭力把什么东西往下压,咬得牙根阵阵酸疼。

  又是一天阴天。

  明明还在过年期间,偏偏天公不作美。

  到了殡仪馆,陈建衡丝滑地把车停进停车场。陈舷拉开车门走出来,关上门,抬起头。

  天上的云缓慢地游动着。

  好像要下雪了。

  陈舷朝着空中呼出一口白气。

  方谕会来吗。

  这想法刚冒出个头,陈舷就笑出声来——他怎么会来。方真圆当年被陈舷气死,恨不得把陈舷打出地球,疯了似的朝他声嘶力竭地喊,让他离方谕远点。

  十几年后的今天,就算是有老陈葬礼这个不可抗力,他们也不会让陈舷离方谕太近。

  肯定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想着,陈舷夹夹衣领,跟着陈建衡往殡仪馆里面走。

  还正在过年,殡仪馆里人不多,门口有个工作人员等候多时。

  她笑着和陈舷打过招呼,把他带进了前台边的会客厅里。

  “您的家人都到齐了,这边请。”

  工作人员笑着说。

  手插着兜跟着她走过来,陈舷一眼看见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四五个人。

  除了方真圆,余下的也都是很眼熟的亲戚。

  陈舷下意识赔笑起来——直到他看到最里面最贵气的那张黑皮沙发上坐着的人。

  陈舷的笑一秒僵在了脸上。

  方谕斜斜歪歪地靠在沙发背上,翘着腿坐着,手里拿着手机,神情淡漠疏离,正噼里啪啦打着字。

  听到声音,他抬起眼皮,看向陈舷。

  陈舷尴尬地站在原地。

  不是?

  怎么他也跟着来了?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陈建衡凑近他耳朵边上,小声说:“嫂子说要带上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陈舷抽抽嘴角,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十多年前,方真圆不许他再见方谕,现在反倒一个劲儿把方谕往他脸上送。

  陈舷看了眼方真圆。

  方真圆把长发盘起,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毛衣,坐在沙发中央。她抬头,和陈舷对视一眼,视线里一片怨怼。

  空气几分凝固,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却浑然不觉。

  她走到方谕旁边空着的沙发上:“陈先生,这边请。”

  陈舷更尴尬了。

  方真圆咳嗽了声。

  陈舷朝她那边看过去,就见她眼色不悦地剜了自己一眼,满眼警告。

  “行了,我坐。”

  陈建衡拉着陈舷走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方谕旁边。他拉着陈舷,让陈舷坐到了自己另一边去。

  陈建衡就这么当了个路障,把他俩隔开了。

  “满意了吧?”陈建衡也剜了眼方真圆,“行了没?”

  方真圆摸了摸鼻子,低下脑袋,没吭声,装和她没关系。

  方谕放下手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到旁边来的陈建衡。

  最后,他看了眼陈舷。

  陈舷松开陈建衡的手,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水杯。他没看方谕,只是默默地喝了口水,脸上还带着些残留的笑意。

  气氛有些微妙。

  方谕没说什么,伸手也去拿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

  陈舷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他身后。

  昨天的小助理今天也照样跟在方谕后头。他没坐,正一本正经地负手站在方谕的沙发后面,一副随时可以差遣的管家样儿。

  工作人员短暂离开,随后抱着一堆菜单似的大书回来了。

  “陈先生,您选一下,”她说,“这边是守灵厅的规格,这边是墓地和棺材。您看看。对了,尸体是否需要火化?”

  她把单子都一股脑放到陈舷跟前。

  陈舷笑着指指对面的方真圆:“给他们选,我就是个出钱的。”

  工作人员也不尴尬,“哦”了一声,很自然地将几本大书调转方向,塞给了对面的方真圆:“女士,您看看。”

  方真圆倒也真是不客气,拿起书就和身边的父母研究了起来。

  方家人热热闹闹地探讨着,还将工作人员叫了过去,问起了守灵厅的个中细节,一眼都不再多看陈舷,也不问他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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