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沉砚放下手机。
不爱聊就算了。
紧接着，聊天框里又出现了新的内容。
王沉砚夹了一筷鸡腿肉，垂眸扫了一眼，看到主播问：“怎么今天突然来看我直播呀。”
突然吗？
其实不止是今天，前几天也看了，不仅看直播，还要看录播，无聊的时候当ASMR听。
王沉砚任由手机躺在桌上，单手打字：“突然刷到了，刚进直播间就发现你要下播。”
————
幸好及时下播了。
程瑭一边摘面具一边想，这次直播特别随意，自己还抱个纸板晃来晃去的，蠢死了。
他晃了晃脑袋，随手把面具挂在卧室墙上，打字回复道：“今天的直播没什么意思，粉丝连麦闲聊而已。”
chen：“好的。”
chen：“下午看到你在群里聊天了。”
陈皮小糖：“嗯？我说什么了来着。”
chen：“你说‘你的感受比任何人都重要’。”
程瑭想起来了。
当时他正在调试直播间的灯光，正准备去粉丝群里说一声下午开播，突然看到一个粉丝吐槽童年的一件糟心事，便出声安慰，还耽误了一点时间呢。
陈皮小糖：“看到她说那件事，正好想起我小时候也有类似的经历，就安慰了一下。”
chen：“[耳朵]我可以听吗？”
程瑭不禁莞尔。
当然可以，既然他提了这个话头，就是想说出来啊。
陈皮小糖：“我四岁的时候，父母正在闹离婚，吵得不可开交，爷爷奶奶把我推进他们的房间里，让我劝劝。”
“我就搬了一张板凳，吭哧吭哧地走到父母中间，站在板凳上面，让他们不要吵架了。”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可是紧接着又因为一点口角点燃战火。我想故技重施，却被生气的父亲伸手推了一下，掉下板凳摔断了半颗门牙。”
chen：“抱歉。”
陈皮小糖：“没关系，至少现状是不错的。”
王沉砚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他曾经用这句话安慰过主播，没想到对方会记得，还反过来开解自己。
chen：“长大之后，父母的关系也许会缓解一点？”
都是这样的，王沉砚心想。
离婚涉及财产分割和抚养权等一系列复杂的问题，他身边的许多长辈，都曾经陷入婚姻危机，也有人吵得不可开交，但是等到子女都长大了，夫妻关系反而和谐许多。
陈皮小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父母的关系确实缓解了很多，因为他们从相看两相厌，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离得很干脆。”
chen：“抱歉。”
王沉砚一阵暗恼。
他是蠢蛋吗，怎么说一句错一句？
坦白说，他以前几乎没有社交方面的烦恼。
因为他只需要走上前，别人自然会和他交谈，而且往往相谈甚欢，因此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尴尬局面，怎么说怎么错。
陈皮小糖：“哈哈，不用道歉，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嘛。”
chen：“我的身边几乎没有离异夫妻。”
陈皮小糖：“那很幸福了。”
chen：“他们一般各玩各的，只要不把情人带回家，夫妻双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皮小糖：“......哇塞。”
陈皮小糖：“那很上流又很下流了。”
王沉砚忍俊不禁。
他忽然有点喜欢和主播聊天了，比旁观粉丝群聊天还有意思。
因为粉丝群里时不时会出现奇怪的CP，但是和主播私聊，只有幽默的回复和包容的态度。
chen：“在我小时候，我的父母也差点离婚，甚至走上了法庭，不过最后没有成功。”
陈皮小糖：“你也搬了个板凳站在父母中间？”
chen：“因为我妈妈心脏病发作，我父亲直接丧偶了。”
陈皮小糖：“[滑跪小狗]”
陈皮小糖：“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chen：“不用道歉，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程瑭看到这条消息，顿觉十分无力。
不是，他只想开个玩笑活跃气氛，谁知道一开口居然成了地狱笑话啊？
程瑭试图找补，却突然感觉到了言语的苍白，只好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包，试图缓解气氛。
chen：“我小时候，全世界都在告诉我，我妈妈的离开只是一场意外，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因为她意气用事，而且我父亲也在尽力挽回这场婚姻，找最好的医生给我妈妈治病，只是天意弄人。”
“他们都试图说服我原谅父亲，好像我应该恨他，包括我的父亲也这样认为。他在葬礼上沉默地看着我，那眼神很复杂，既防备又愧疚，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父亲的身后站满亲朋好友，而我站在他对面，孤身一人。”
程瑭看着对话框里罕见的大段文字，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用，言语的安慰有限，他只是很想穿过时间，给当年的孩子一个拥抱。
chen：“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说太多了。”
chen：“只是我想说，我很喜欢你说的这句话，因为自己的感受比任何人都重要，所以没必要因为体谅别人，而忽略自己的感受。”
陈皮小糖：“是的，不论别人的出发点如何，有心还是无意，痛苦都是痛苦。既然无法改变自己的感受，也不必扭转自己的想法。”
chen：“如果当年有人这样告诉我就好了。”
chen：“后来我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好，其实，只要当年有任何一个人上前拥抱我一下，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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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原生家庭不好的惨惨小狗，挤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取暖
第23章
周一的清早，程瑭顶着黑眼圈上班了。
实习生小李隔老远看见他就捂着嘴巴笑，等前者走近一看，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不是我说呀程哥，你昨晚干嘛去了，顶着这么大的黑眼圈，这可太程序员了。”
程瑭摸摸鼻子，只说：“聊天去了。”
小李闻言笑意一顿：“诶？”
小李：“是我想的那个聊天对象吗？你们又聊啥了？”
程瑭：“聊过去聊童年聊创伤聊成长，还聊了一点点未来，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现象？”
小李哀嚎一声：“难道这不是胜利的冲锋号吗？”
程瑭压下嘴角的弧度，谦虚道：“只是比之前更熟了一点啦。”
小李八卦兮兮地凑上来：“快成了吗？能带回家过年了吗？我能看看到底是什么绝世大美女把程哥你迷成这样吗？”
程瑭连忙躲开：“还差得远呢，别瞎起哄。”
小李不死心，贱兮兮地追着程哥的脚步，时不时用肩膀撞撞对方的肩膀。
“诶，程哥你就告诉我吧，军师可是很重要的——卧槽，老板，呸，砚总好。”
王沉砚站在电梯里，身后跟着姜助理和总裁秘书及秘书助理，他们手里都抱着不少资料文件，显然是准备开会。
他看着走廊上追逐的两人，眉头挑了挑，点点头道：“你好。”
程瑭早已停下脚步。
小李身为实习生哪敢出声，梆地站得笔直，跟军训似的。
程瑭停顿片刻，才出声道：“砚总，早上好。”
王沉砚点点头迈出电梯：“程瑭，早上好，我们去财务部开会，稍微让一下吧。”
程瑭和小李连忙侧身后退，目送总裁办公室的一行人西装革履，簇拥着最中央的年轻男人，鱼贯进入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直到会议室大门关闭，小李才如梦初醒，扭头道：“程哥，你都没跟我说过，新老板什么时候认识你了？”
程瑭心想，我也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但是我不仅认识老板，还认识对方不为人知的网络马甲呢。
这样想着，程瑭摇了摇头：“前天加班，下班的时候正好遇见砚总，就蹭了一趟车。”
小李不禁有点羡慕：“真好，直接在老板面前混眼熟了。”
程瑭抬脚走向办公室：“又不是管理岗，混眼熟也没什么用啊，上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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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晚上，鬼使神差间和主播聊到深夜两点之后，王沉砚就多了一个习惯。
他会时不时打开墨米直播看一眼，偶尔和主播聊上两句，他们的话题落在了日常生活上，虽然没有继续深入，但也断断续续，没有停止过。
王沉砚原本是不爱聊天的，懒得没话找话，显得自己很闲。
但是陈皮小糖不一样，对方不像其它人，总想从他身上获得好处，也不在乎回应的时间间隔，还会时不时分享一些有趣的段子或者梗图，总能让人会心一笑。
这种轻松愉快的关系，是王沉砚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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