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看到的是背向他站立着的龚雨洛。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龚雨洛身上具象化的“戾气”。
他也同时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一看到龚雨洛就害怕。
以前他感知不到龚雨洛身上那股足以噬人的气焰，大概是因为他以前不是omega。
他现在站在距离龚雨洛十米远的地方，也能闻到龚雨洛的信息素。
不同于他之前闻到的，清新且纯粹的，令人向往的味道。
此刻龚雨洛的信息素像是被点燃了，在咖啡的余香里带上了灰烬的味道，且有十足的侵略意味。
一碰到就会被灼伤。
时翊愣了许久，眼神往龚雨洛的右手臂看过去。
他的右手臂上有一条血痕，在月光的映照下触目惊心。
受伤了？
时翊往前走了两步。
他看清了，龚雨洛的脚底下还有一个人。
龚雨洛一只脚踩在其中一人的手背上。
时翊的脑海里突然闪现龚雨洛在那个巷子里踩着一个人的头顶。
虽然看不到龚雨洛的脸，时翊也能复刻出龚雨洛的眼神。
还是一样的暴戾。
被踩着的那个人脸上全是血，张着嘴大口呼吸，想要往外爬，却一步也出不去。
时翊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打斗的声音。
因为这是单方面的，碾压式的虐杀。
尽管围堵龚雨洛的那几人也是alpha，但他们全然不是龚雨洛的对手。
他们躺在这里，如同困兽一般。
时翊把滑板抱在手里，软鞭贴着他的大腿后侧，但他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这里似乎没有他需要帮忙的了。
时翊把滑板放下，脚尖在滑板的一端轻轻一勾。
滑板发出轻微的脆响，龚雨洛回过头来。
与此同时，原本蜷缩在角落里的某一个alpha突然一跃而起。
同时，被龚雨洛踩在脚底下的那个alpha也如同诈尸一般抬起了另一条手臂。
尖锐的光芒在他抬手的瞬间闪现。
时翊一眼看出，那人的手心里还藏着一块刀片。
“小心——”
时翊急忙地蹬着滑板往那边疾冲过去，并且在他喊出声的同时，他把软鞭从腰带里抽出来，用尽全力往前甩了过去。
在时翊出声的时候，龚雨洛飞起一脚，鞋跟往那个alpha的下巴用力踹了过去，alpha随之身体完全翻转，再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时翊的软鞭就在这瞬间飞了过去，准确地绕过龚雨洛，落在扑向龚雨洛的另一alpha脸上。
两个alpha被击倒，时翊的滑板也已经到了龚雨洛身侧。
时翊低头去看那个被他的软鞭打到的alpha。
那人捂着眼睛仰躺在地上，但脸上没有血，应该伤得不重。
时翊滑着滑板过去，弯腰捡起他的软鞭。
他低头看着躺着的那人，小声说：“喂，你还能不能起来。”
时翊没等到那人的回应，手臂就被人握住。
一抹悠远又灼烈的咖啡香味在他耳边滑落。
龚雨洛把他拉到身侧，并且单手搂住了他。
时翊有些无所适从地握着软鞭，最后垂下手臂。
他看到了龚雨洛搂着他的那条手臂上仍在流血。
“你应该去医院。”时翊说。
“等一会儿，”龚雨洛低声在他耳边说，“让我抱一会儿。”
我可以说不行吗？
这是个不合适的时间，而且他们身边还躺着一群嗷嗷惨叫的人。
他们在这里拥抱算是个什么画面……
龚雨洛的半边身体都压在了时翊的肩膀上，呼吸也在不断用力。
时翊想，龚雨洛大概是已经筋疲力尽了，在拿他当做支撑。
不知道他赶过来之前，龚雨洛已经撑了多久。
地上大概有十几个人。
而且都是alpha。
就算龚雨洛是顶级alpha，也还是血肉之躯，只受这么一点伤已经算是幸运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一个人打赢了这么多个。”时翊拍拍龚雨洛的背。
这是时翊最能接受的安慰方式，他猜想龚雨洛听了这话也许会高兴。
一个人打赢了，打累了，最需要的不就是赞美吗。
虽然他其实还挺想指责龚雨洛，他分明可以开车跑掉，为什么非要打这一架？
但是他看龚雨洛这幅模样，又有些不忍心。
龚雨洛此刻的信息素已经沾满了他的每一寸皮肤，像是一团熊熊烈焰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的信息素不再那么好闻，时翊此刻在与龚雨洛在最亲密的距离里，甚至有点想要躲开。
他已经被这信息素弄得有些难受了。
呼吸也有点费劲。
但是龚雨洛应该比他还要难受。
时翊闭着眼睛，感觉他身旁仿佛有一幢着火的大楼正在坍塌，漫天燃烧着的灰烬侵蚀着他的呼吸道。
他尽量冷静地继续轻轻拍着龚雨洛的背。
“你要不要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啊。”他试着让龚雨洛离开，但也无济于事。
龚雨洛只是抱着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地释放他的信息素。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身旁躺着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再呻吟了。
龚雨洛的信息素也在逐渐褪去，变得舒缓，稀薄，若即若离。
变得逐渐好闻。
时翊想偏过头去轻嗅一下，这时龚雨洛把他放开了。
“太晚了，”龚雨洛说，“我送你回家。”
时翊：“？”
“我建议还是我先送你去医院，”时翊说，“但是我没有驾照，我只能打车送你过去。”
龚雨洛看着他许久，唇角微微弯了一下：“我可以开车。”
然后他转身走向那台幻影。
时翊趁他没注意，赶紧拨了个120，让医院来几台救护车，把躺地上的alpha都接走。
-
时翊坐到副驾上，侧身系安全带的时候，他看到龚雨洛的右手臂，伤口上的血已经干涸了。
“你车子里有没有创口贴？”他问。
龚雨洛回答：“没有。”
“湿巾呢？”
“没有。”
“矿泉水呢？总该有了吧！”时翊声音大了起来。
龚雨洛问他：“你渴了？”
他打开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一瓶水，递给时翊。
时翊找到了纸巾盒，刚好前面路口是红灯，他低头把纸巾用矿泉水沾湿，再慢慢覆在龚雨洛的右手臂上。
“可能会疼，你忍一下。”时翊低着头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把他手臂上的血擦干净。
他看到了龚雨洛手臂上的那条伤痕，还好，不算很深，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等绿灯的时候，龚雨洛一直在侧过头看着时翊低下去的发旋，长而密的睫毛，秀挺的鼻梁，抿紧的形状姣好的薄唇。
时翊一张一张换着纸巾，每看到纸巾上沾着的血，都会皱一下眉头。
龚雨洛很想伸手去把他的眉头抚平，这时红灯闪烁，他回过神，重新发动车子。
-
“你这几天小心一点，不要让伤口沾水，虽然没伤到骨头，但还是要避免体力劳动。”
走出医院，时翊把医生的话又重复一遍。
他每说一句，龚雨洛就嗯一声。
“对了，那些人还会不会找你麻烦？你要不这几天躲躲吧，”时翊又说，“反正你这状态也肯定打不过他们。”
龚雨洛冷哼一声。
“就凭他们，我废了一只手也照样能把他们打趴下。”
时翊白了他一眼。
什么叫逞强？这就是了。
“瞎诅咒自己干嘛。”时翊打开车门，用力坐了进去。
检查完了龚雨洛的手臂，时翊此时心情很是放松。
大概是在顺应他的心情，龚雨洛的信息素也很放松。
时翊就在这狭小的副驾里，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在咖啡馆。
比咖啡馆里的味道还要好闻。
难道打一架的后遗症有这么大吗？
之前他都没感觉龚雨洛信息素会存留这么久。
龚雨洛把车子停在距离他家院子十米远的路边。
时翊原本也是担心这么晚回来吵到许竹茹，但车子真的停了，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些不想下车。
下了车，空气里的气味就完全变了。
郊区独有的青草，泥土，裹着夜风的气味。
其实也很好闻，但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时翊转头对龚雨洛招手，向他示意手臂，又示意自己家院子。
意思是，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走了几步，他又转身，用气音说：“明天不用你接我上班！”
不知道龚雨洛有没有听到。
龚雨洛只是一味看着他，也不说话。
时翊抱着滑板悄悄地溜回自己房间。
他拉开一点窗帘看着屋外，幻影的车灯已经熄灭了，大概是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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