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坐在银灰色凳子上,视线盯着推门而进的人,少顷,门锁咔哒一响,看守的人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个在冰冷封闭的房间对视。
“我来的路上想了会,好像知道你偷拍我的照片给了谁。”
路今安身体自然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顺势叠在胸前,目光平静的注视着阿麦:“他们收到了对吧?”
这完全就是语调笃定的问句。
许久,一阵自嘲的笑声传来,阿麦瞪着路今安,他头发已经被剃光:“看看你现在人模狗样的,当年不也是跟我们一样吗?road啊,你身上背的命不比我少。”
说完后阿麦想学着对面路今安的模样,双手抱在胸前,却发现自己带着手铐,没有办法完成这个动作。
路今安没露出半分讥讽的表情,只是维持这个姿势坐在那里:“我们不一样。”
“哈哈哈哈——”阿麦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失声大笑起来,反问:“哪里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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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六年,若言一枪未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路今安和那些同僚,在境外卧底的时候,在怎样险境中挣扎、游走,才能赢得大毒fan游雾的信任?没人能真正感同身受。每一次与警方的秘密联系,每一条线索的传递,都是与他们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并不否认,自己曾为游雾这个恶魔卖命,手上沾染过鲜血,也参与了很多次罪恶的交易。
每一个卧底写下发出的日记,耿忠耀全部知晓。
但是路今安并不后悔,也没触碰过底线,他杀的都是毒fan,除了在卧底的最初...那个连名字都无法得知,仅仅只是为了让他能取得信任的实习警察。
不过这些,路今安不可能去和一个死刑犯探究,阿麦哪怕死刑已定,也和那些毒fan一样,不知悔改,不可能去意识到他们干得是怎样恶毒的罪行,会给世人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路今安讥笑道:“我们都给游雾卖命的时候,你就跟我不一样,阿麦,你混了那么多年,见到我点头哈腰的狗腿样子,我好像还能记得呢。”
这短短的几句话如同一根根烧红的钢钉,狠狠地刺入阿麦的脑髓,他怒道:“road!你得意什么!”
阿麦死死地瞪着路今安,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回一丝当年那个佣兵头领的影子,但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可分明他离对面这个人那么近,甚至是他第一次可以和这位“大人物”平行而坐,却又恍惚感觉愈发看不清,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泛着荧光的屏障隔绝而开。
足足过了半根烟的功夫,路今安才开口道:“医院门口拍照的是你,但前几天跟踪我的人,不是你。”
他顿了顿,声音冷静而笃定,继续说:“那个时候你正在策划着怎么报复我的领导呢。”
阿麦浑浊的眼珠一转,明明是他拼了命想看透路今安,却无济于事。可路今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他的一切看穿。
路今安观察他的表情,少顷,手肘轻轻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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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对,你猜对了!”好像已经放弃抵抗,阿麦嘴角露出扭曲的笑意:“因为你了解我,不,应该是你了解我们,因为你跟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手段。”
路今安问:“他回你了吗?应该没有吧?”
阿麦沉默了。
路今安继续说:“当年游雾被抓捕,虽然被整个贩/毒集团都被一窝端了,但游雾的小儿子却逃了,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逃到德林集团那边了吧?”
德林是个闻名世界的大毒\枭,在当今有关的国际公约上,明令禁止的毒品就有二百多种,而仅仅是德林集团年产就有2万吨古柯叶——古柯叶是生产可卡因的重要原料。在很久之前就曾对游雾表示赏识。谁都想跟他攀上关系,游雾自然不会放弃表忠心的机会。
可是一旦游雾变成德林手下的干将,那将会对南边造成极大的威胁,这也是最初策划荧晔卧底的初衷,摧毁游雾集团,保护南方一片。
这点警方很清楚,当然了,同样身为毒贩的阿麦、现在也清楚了。
“其实我有一点一直不明白。”半响后,阿麦深吸一口气,“你们这些干卧底的也算是亡命之徒,脑子也都很好使,可为什么那么轴呢?比如你,都已经取得信任了,一把手,数不尽的钱,你几辈子都花不完啊!”
路今安打量着他身上的囚服。
阿麦继续说:“那些条子被打成那样,半年多前你不也是吗?亲身经历了折磨,你们得到什么了?值得吗?一个接一个的跟不怕死似的,摧毁、破坏!最后连命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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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银色桌面映出路今安面无表情的面容,四周的气流逐渐弥漫起刺鼻的血腥,裹挟着时光深处痛苦折磨,一点点吞噬掉房间内部空气。
嘭!
这是被打得重伤的同僚被一脚踹下车的声音,路今安站在一个新挖好的大坑旁边,视线盯着那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人,他其实不认识,也叫不出名字,但他此刻知道那是和自己一样身份的卧底。
——被发现了。
“活埋了吧。”
“死条子,嘴巴真硬!”
“都被打成这样了!”
路今安强忍悲痛,走了过去,用不易发觉的细微动作,在同僚耳边说了句什么。
没人能听见,也没人知晓是什么。
同僚泪水瞬间混合血迹夺眶而出,喃喃着一个中文名字。
路今安回了个眼神,那意思是放心。
——放心,我会和耿班长说你的名字,找出你的遗书。
每个卧底在进入工作前都会提前写一封遗书,包括路今安,都存放在耿忠耀那里,可是谁都不希望这封遗书有一天会被用到,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张废纸。
路今安环顾群山,这里埋葬了太多英灵,无名,却保证了国人的安全,彷佛周围的空气愈发稀薄,他的胸口像是被重负压着,每一次呼气都像是在逃离某种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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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为了毁灭与破坏,谁都不想在这条路上丢掉性命。”路今安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却坚定,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我们这些人,只是为了建造、守护与延续那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阿麦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路今安的动作,看着他绕过桌沿,站在刺眼的灯光下,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冷冷道:“在这里好好等死吧。”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仿佛多留一秒都是浪费。
“road!!”手铐与脚镣的碰撞声哗啦啦响起,阿麦的嘶吼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你就不怕吗!怕连累你身边的人?那个条子,我是被抓了,但你的敌人有多少!他们会报复你,你的位置暴露了,想杀你的人太多了!”
“我没有弄死的人,难道他们就弄不死吗?”阿麦咬紧牙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凶狠,彷佛化作一道道无形的刀刃,直直刺入路今安所站之处,“迟早有一天,我会在地狱等着你!还有那个狗条子!”
话音落下,路今安的后背细微一绷,几秒后,转过身,用冰冷到有些吓人的目光,缓缓扫过阿麦脸上那条狰狞的伤疤,他轻轻掰了掰手指关节,发出“咯吱”的声响。
嘭!
那一拳的力道简直骇人!阿麦只觉得眼前一黑,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回,连门口的看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慌忙推门而入
“怎么回事?路警官....”
看守们看着阿麦红肿的侧脸和嘴角渗出的血迹,一时愣在原地,甚至在地面上发现了一颗带着鲜红血迹的牙齿。
路今安背对着看守,抬手示意他们先别管,随后双手插兜,俯身盯着阿麦,问:“疼吗?”
阿麦怒骂:“!@##¥¥%!!!”
“你再骂一句我家领导试试看呢?”路今安的眼神如同困兽般凶狠,“我打得再疼,也没有我家领导当年给你一刀来得痛苦吧?”
阿麦瞬间噤声,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脸上的伤疤,仿佛那道疤迅速钻出骨骼融合刚刚那一拳,带来钻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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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会怕,我家领导又会怕吗?”路今安缓缓直起身子,“难道你忘记,曾经是谁孤身涉险,把我救回来?”
说完,路今安立刻转身,眼神中的狠绝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随性。他拍了拍看守的肩膀,语气轻松::“不小心又违规了,你找谭支队处理下吧,不为难你啊,报告什么都打上去。”
看守愣神:“啊?哦哦。”
房门被“砰”地一声重重带上,仿佛要将过去的一切都关在身后。脚步声由远至近,渐渐消散在空旷的走廊尽头,路今安昂首阔步,踏出那悠长而压抑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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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江桥市,下午的阳光已带着初夏的温热,暖烘烘地洒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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